<p><br></p><p> 改革开放初期,我还在上小学,就是村办的那种小学,七八间教室,五六名老师,几十个学生,学校坐落在村子的最高处,旁边有个堡子,是旧社会全村人在土匪抢劫时避难的地方。这所小学是我父亲替全村的孩子修建的,因为我爸是村子里的木匠,不计报酬,只记工分的那种,学校的教室建的比较晚,属于土木砖瓦结构,属于村子里最气派的建筑,但她比起旁边的堡子无论年代和宏伟的程度来说,都不能相提并论,这座堡子相传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目前依然保持完整,堡子的最高处有一颗古老的大槐树,应该也有两百年了吧!堡子虽然失去了它的作用,但它又成了群山环抱的地标,当然它的作用又不能与学校相提并论。</p><p> </p> <p>记得每天放学,我们几个同学男男女女就爬上堡子,一边眺望远方的大山,一边背诵着古诗,特别是那首应景的登鹳雀楼,畅想着山外迷一样的世界。</p> <p>那个时候,全村的人都非常的穷,都是东家借西家,西家借东家,勉强捯饬着生计,消磨着光景,春天的农民把自家的庄稼地拾掇的非常精细,除草压肥,犁地平地都使出了看家的本事,每到开镰季节顶着炎炎烈日,挥汗如雨,与老天抢时间,就怕万一一场冰雹把自家的果实打的一干二净。即便这样村子里依然很穷,年年如此,如此年年,为啥这么难呢?因为靠天吃饭,产量太低,勉强填饱肚子,夏收之后的秋收也非常关键,荞麦燕麦,糜子高粱,玉米黄豆这些五谷杂粮都是农村冬季的口粮,在大山里谁要是种一种作物,他就是找死。大凡人穷了山也很穷,一到冬天,大雪封山之前,漫山遍野,地埂田头凡能烧火做饭,填炕取暖之物被搜刮的一干二净,裸露的大山就如同被剃了个光头,唯一不能砍伐的就是树木了,岭上头,沟里边的树叶被扫的干干净净,这里的大山不需要防火,因为被搜刮的没有可燃之物了!</p><p><br></p><p><br></p> <p>这就是改革开放初期大山里农村的现状,就连上学的几块学费钱大家都交不起,更不要说碾场,买化肥农药,看病了。穷则思变啊,十几岁的我每每看到这种情况就想啊想,如何在假期帮家里从山里边搞些钱出来补贴家用,外出打工嫌年龄太小不收,更何况无工可打,在农村十一岁的年龄就不小了,当时我记得山里的中草药是比较多的,于是我就找了村子里的老中医请教了有关药材的知识,得到指点后从山里找回来辨认无疑后决定暑假就挖半夏,补贴家用。</p><p><br></p> <p>挖半夏,就是我最早的勤工俭学了!每天凌晨四点起床,背着干粮,扛着锄头,带着一群小不点就出发了,每天下午四点多才能回家,每采摘一次半夏一个来回要用十二个小时,中间饿了就嚼口干粮,渴了就临时刨个泉,用向日葵叶子搭个泉窝,嘴搭到泉水里喝个够。由于我的年龄最大,所以路线,刨泉都是我在指挥,也算是娃娃头,家长把男娃女娃交给我必须一个不落的每天带回去,然后把挖来的半夏交给各自的母亲,剥皮,洗净,晒干。最多每人每天能挖一斤,晒干后最多半斤,运气不好也就二两的收获,半夏在清洗的时候对人体伤害很大,手奇痒无比,多数母亲的手经常痒的自己抠烂,三十多天下来,我们基本上把十五公里范围内的大山踏了个遍。上学前,看到颗粒饱满,如珍珠般的半夏,母亲孩子都笑了,如同夏日的阳光,笑的是那么的灿烂,这是我的首次勤工俭学,是首次和母亲携手合作去承担家庭的担子,也是首次带这么多孩子穿梭在大山里,向大山伸手要钱,虽然每天一回家累的倒头大睡,但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劳动给我带来的幸福!那一年夏天我挖半夏给家里创收达到了一百二十元钱,这些钱几乎是全家半年的收入,打场的钱,化肥农药钱,我上学的钱,家里的油盐酱醋钱全都够了,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母亲一大半的汗水和付出!</p> <p>至今,和我挖半夏的孩子都已经慢慢的步入不惑之年,他们每每谈起当年挖半夏的经历,如数家珍,记忆犹新。通过挖半夏改变了大山孩子的观念,只要敢于付出,就会有收获!后来我们一起挖半夏的多数人进城了,有打工的,有开饭馆的,有卖水果的等等,他们都走出了大山,在城里买上了二手楼房,孩子也进城上学了,日子比以前好多了!我也通过考学走出了大山,走到了今天。而我的母亲在我离开家乡后,经常白发哭枯眼,在一年桂花飘香的时节离我而去,没有享到我一天的福,这也成了我最大的遗憾!此生我最无法忘记的就是和她老人家一起合作挣到的第一次勤工俭学的收入,还有那个夏天她慈祥而开心的笑容!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p><p> 只希望来生再做她的儿子,偿还对母亲的亏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