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繞梅花文輯

风吹那蓝

　　只繞梅花，婁東人，業教育。另署名「雲笛兒」等。詩詞楹聯俱擅，有《笈雲存稿》、《雲岩對語偶存》鳴於網壇。非物質文化遺產「唐調」傳承人。若世果有懷抱「赤子之心」者，只繞梅花是其一也。酷愛梅花，另有網名「-dumb-」，簽名是：來世蕭蕭成雪，浮生只繞梅花。亦可窺見斯人心境。

     是輯輯自中國楹聯論壇，一定還有遺珠之憾，奈菊齋打不開（我希望只是我一個人打不開），也無可如何了。

折扇

                    「只繞梅花」畫衫

鷓鴣天 鐵蓮道人為製「只繞梅花」畫衫

禪室明窗意定時。道心仙骨若加持。一枝綻出神光動，萬頃移來雲氣隨。 披雪至，馭風迴。無常閱久更相思。人間幾點空花影，寫上春衫未使灰。

 [闲情偶寄] 乡间琐记

农人

       苇岸写过：“看着生动的大地，我觉得它本身也是一个真理。它叫任何劳动都不落空，它让所有的劳动者都能看到成果，它用纯正的农民暗示我们：土地最宜养育勤劳、厚道、朴实、所求有度的人。”

       从土地中长出的人对土地有着朴实的信任。当然，并非所有的农事都有对等的回报，歉收也是天经地义的。然而，从土地中长出的人，更愿看天的脸色，而不是人的。

三只狗狗

       妈妈家有三只很有特色的狗狗，是哥哥养的。

       第一只狗狗很胆小，打不过其他狗狗不说，也打不过任何一只猫猫，终于不知被哪只猫猫抓瞎了一只眼睛。

       第二只狗狗见谁都不叫，无论哪个陌生人来家里，都扑到人怀里热情欢迎，求抱抱，求抚摸，被踹多少脚也不改其性。我们说，若偷狗的人来了，它一定会主动跳人的筐子里，不，是菜盆里。

       第三只狗狗，是那只瞎狗狗的女儿，胆子更小。一般吃饭时只有前两只狗狗来桌子下，这只狗狗不来。偶然来，也不抢食。我瞄准了它的位置，把肉骨头扔它脚下，它总是吓得倒退三步，肉骨头就被前两只狗中的一只冲上几步吃了。真是“众人争处我惊回”哪！

       可是，这还是狗狗吗？这三只狗狗真是太丢狗狗的人了！更过分的是，这么多奇葩狗是怎么凑到一起来的！

物尽其用

       照顾骨折卧床的妈妈，给她喂完饭，再一次听她的叮嘱。我笑着打断妈妈道：“知道啦，知道啦，骨头倒给狗狗吃，剩饭倒给母鸡吃。”物尽其用，一点儿也不浪费，真好，这样的生活让人安然。

牧羊犬

       那只热情的狗狗据说是牧羊犬，是一窝中被选剩下的最后一只，主人送给了我哥哥。虽则是只落脚狗，血统的优异无疑使他各方面轻松特出于其他狗狗。但是，这样的撒娇卖萌，明显不适合我们这样的家庭。我几次对哥哥说，它该生长富人家，和女主人互相消遣大把时间。最终，不堪其扰客，哥哥把它系在了屋子里。然而看着又可怜，所以哥哥时不时把它放出来兜兜风。据说锁住的狗再放出来就有凶悍之气，它倒是没有，只是依然会热情地扑每个人身上。哥哥外出的时候，又喜欢跟着跑。有次没有回来，哥哥说一定被哪家捉住了，我要去找回来。于是，真的一个村一个村地找，最终还真找回来了。然而，终究是没有精力花费在它身上，于是哥哥送给了他的连襟。没多久，连襟就给牧羊犬苗了种，生了一窝小牧羊犬，准备长大一点卖钱。又不久后，牧羊犬跑出去再没回来。没过多少天，连襟给小牧羊犬烤火时，把小狗狗都烧死了。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都有些难过。我说：“那只跑出去的牧羊犬，当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只要认出它的品种，大约就不会把它当下酒菜。”哥哥说：“它应该还是在这片区域，我有感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再去找找看。”

瞎狗狗母女

       那天回去看母亲，坐在母亲身边说话。看见瞎狗狗的女儿上前几步，用柔软的舌头舔舔瞎狗狗的眼睛，然后又退回去。说给母亲和哥哥听，他们说，瞎狗狗的眼睛经常会化脓流泪，它的女儿见了，总会现出很担心的样子，紧随在身旁，不时上前舔舔。听了心底忧伤而温暖。无论是哪一个阶层，无论是哪一个角落，甚至无论是人道还是畜生道，爱都会不偏不倚地降临，照耀着充满着苦难的生命历程。

母鸡

       家里除了狗狗，还有两只母鸡。其中一只已经很老了，可能养了五六年，也不产蛋了。还有一只是春节的时候小舅舅捉到妈妈家来的。本是捉了两只，母亲知道我回去，便杀了一只招待我，到家时已经来不及阻挡，来得及也挡不住。另一只要叫我带回城里，我怎么也不肯了，说带的东西已然多了，城里也有呢，还是养着下下蛋吧。于是，两只母鸡便生活在一起。但其实家里并没有吃到什么蛋。因为每次母鸡产蛋，狗狗们都焦急地守候在一边，只等下下来，便进了狗狗们的肚子。母亲是这样形容狗狗们的猴急的：“实在是恨不得到鸡屁股里去挖出来。”可能是这两只狗狗实在胆小，也可能是吃了母鸡的蛋感到心虚，母鸡生气的时候，便直着脖子咯咯大叫着撵得狗狗满屋子满田野狼狈逃窜。后来母鸡发脾气的次数少了，有时下雨，别的屋不去，居然就跑到狗狗的屋子里去，把蛋产在它们身边。

       半年后，初中借住我家的侄女参加中考。中考的第一天晚上，哥哥送了一锅鸡出来。我知道就是半年前留下的那只母鸡，不禁有些恻然。

       再后来回去，看见那只很老的母鸡也不在了。母亲说，今年以来它很少动，白天总是大段大段时间地坐在那棵树下晒太阳。拨开边上的草与杂物，它才略动一动。后来有一天，发现它不能动了，才知道已经死了，于是掘了个坑，把它埋了。

       于是又说起那只煮了的母鸡，虽然我心里明白这是乡下人最质朴的表达关心的方式，还是忍不住说真舍不得。母亲也恻然，默然了会儿，解释似的说：“它也不争气，把家里种的庄稼都翻了个遍，果实上都啄个洞出来。”

       哥哥说，这两只狗狗，我们是要养到它们“老死”的。

月梅悟琴圖

生查子 曼陀羅室聽宋兄彈梅花三弄

昆山宋兄操縵十餘年，學此曲時，嘗尋梅野外，得三四株，盤桓至夜深不去，更臥其傍石上看花開，聽花落。時枝上月色澄澄，石畔波光粼粼。

寂寂入幽深，石上波光皺。冰雪沁心時，人宇香清透。 三兩綻枝頭，三兩開襟袖。臥到月中天，同被風吹瘦。

[闲情偶寄] 云在天青居

天外之眼

       坐在竹木繁盛的木廊里等儿子下课。夏荫浓密，蝉声鸣唱，感到宁静。夏天的宁静，是热闹繁华酿到顶点，在一片嚣尘中沉淀下来的宁静，很深沉。

       蚂蚁和蚊子很忙碌，一会儿我的手脚上出现了几个大包。去年开始不拍蚊虫。观察着它们，并不惊扰，想它们不知生死呼吸间，只是沉浸在小日子的忙碌、悲欢、利衰中。

       各种生命在不同的维度间糊涂或清醒，颓废或精进……最终走向一样的结局。或在高维度的空间里，也有眼如此悲悯地注视着我们人类。抬头对着天外，微微一笑。

影帝和怼神

       在教室上课。让学生说说本课中易错的字，有一个学生回答：“恕字容易和怒字混淆。”循例问有什么好方法记住它，学生七嘴八舌，说：“一个心上是‘奴’，一个心上是‘如’。”我灵机一动，感觉机会教育来了，说：“孩子们，你们看，如果遇到点事情就发怒，那么，你就是情绪的奴隶，就会受苦；假如，你能够常常宽恕别人，那你就是如来，是佛祖。”好多同学不住点头，我不禁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动。

       场景转换到家里的书房。给茶杯中续上刚烧开的水。儿子急忙把杯子边的我的书拿开。我很满意。从小就告诉儿子，这些书是他的弟弟妹妹，我就像爱他一样爱他们。示意儿子把他的试卷也拿走，问：“这几张试卷是你的谁？”儿子脱口而出：“仇敌！”我感觉机会教育来了，循循开导：“你怎么对待别人，别人就怎么对待你。你把他们当仇敌，他们也就把你当仇敌。……”我还没有讲完，儿子立马捧起试卷，对着嚎：“亲娘呀……”

       嗯，果然还是学生比较肯给我面子。

虚室生白

       说到“虚室生白”。师兄问：“虚室有多大？”杨姐答：“可以是整个宇宙。”师兄说：“光亮要自心发出来的，不是照进来的。”很有启发的对话。

       然而这种境界，委实不容易一蹴而就。就像你知道佛陀那夜在菩提树下发生了什么，你也无法获得同样的证悟，因为你只停留在认知层面。

       需要长时间的修行。自心能发光前。光亮是照进来的，因缘到的时候，能唤醒沉埋的种子。自心能发光后，也可以呈现晦的状态。“灭烛怜光满”，保持新手的心态，接纳外来的光。昼夜有交替，明月有盈亏。这是日月相示的明晦之道。

铁莲说虚

       铁莲说到打太极：一条腿一般都是处在虚的状态。虚的状态可以随时转化为实。关键的时候发力。发力的时候脚趾、腿、胯、手臂、手腕、手指……全身的劲都用到一起。这是和劲、内劲，就是《叶问》中说的寸劲。发力的时间很短，快速回到虚的状态。保持空性。

       铁莲说到画画：虚的部分比实的部分更重要，所有实的部分都是为虚的部分服务的。

       在不同的领域有着相同的感触，很多简单的道理，体会容易又不容易，需要逐层深入。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感悟。我们都在行进的路上。

亦为善知识

       任由蚊虫叮咬，终于被咬出问题来。有人说我发水痘了，有人说我起带状疱疹了。被奇痒折腾了几天后，舅舅确诊为虫咬，让我把六神丸磨碎，和着醋涂上。果然有效。

       以这样的对境作心性的训练。

剪发

       把留了很多年的过腰长发剪到齐肩，事前没有征询他人的意见，剪发的时候对理发师说的要求也简单、明确，任何一丝不确定都可能会带给彼此犹疑。理完感觉很清爽。有些事只是一种习惯，改变并没有那么困难。

诗魂寂寂归

       2016年9月16日12时32分李梦唐兄仙逝。如梦如幻，而又真实不虚的人生。感谢梦唐兄：你留下的诗作，是留给尘世的美好的礼物。

       每天抄一点经咒圣号回向给梦唐兄，这个过程会持续七七四十九天。

“仁”与“圣”

       师兄说“仁”由“二人”组成，譬如阴阳之和合，而能孕育；譬如果仁有两瓣，而能生发。很喜欢这个说法，我接道：所以，“仁”这种品质可以帮助与之接触的人事物，使之生长。

       印象中孔子也有类似的论述，聚会归来后翻了一下《论语》。《雍也篇》：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正是一种长养他人的品质，如果这种力量足够大，大到可以广泛地给人民以好处，那就是“圣”的境界了。如果再大呢？大到长养万物，那就是大地的品质，就是太阳的品质，那就是“天道”了。

《宪问篇》：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

       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

       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杨伯峻先生对“修己以安人”的解释是“修养自己来使上层人物安乐”，他认为这个“人”字显然是狭义的“人”，没有把“百姓”包括在内，这个判断是合理的，但是解释为“上层人物”却让人疑惑，如果是这个解释，似乎该说成“修己以安大人”，感觉孔子这里的“人”似乎指得是其他人，身边的人，这句话是说修养自己来使身边的人安乐。杨伯峻说“修己以安百姓”就是“博施于民”，这个判断也是对的。“安人”还是“安百姓”，和“达人”还是“济众”一样，只是力量大小的问题。

《卫灵公篇》：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杨伯峻解释“恕”说：“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有积极意义的道德，未必每个人都有条件来实行。“恕”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则谁都可以做，因之孔子在这里言“恕”不言“忠”。《礼记·大学篇》的“絜矩之道”就是“恕”道。可是在阶级社会里，也只能是幻想。

       “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有积极意义的道德，这里的“忠”字，我以为是“仁”字之笔误（参看6.30），“仁”确实是有积极意义的道德，是带着建设的力量的，相对来说，“恕”是修身之道，是基本层面的品质。相对于道家、佛家经常在很高的层面说问题，让很多人够不着，儒家的方式是给出一个梯子，让人能够从平地往上走。所以，这里孔子给出的答案是“恕”字，而不是“仁”字。

       杨伯峻说，“仁”未必每个人都有条件来实行，这或许也是可以商榷的，只要愿意“仁”，就能够实行，只是力量所及范围大小的问题，而“圣”的实行则需要具足内外因缘。

       杨伯峻说，“恕”道在阶级社会里只能是幻想，我想，“恕”道作为修身之道，用来治国自然是不行的，而在个体层面的信仰与奉行，自然是能够实现的，只是有多少人去奉行和每个人奉行的深浅问题罢了。只是在五色五音五味炽盛的时代，人心受到很大的诱惑，忙于向外驰骋畋猎，实行“恕”道会更难一些。

痛苦与苦难

       痛苦，如果只是主观的体验，那是自己内心的显现，若想转变，只需要清理自己的内心，清理那些多余的念头。

       苦难，如果是客观的处境，那是已经成熟的业力。只需要安然承受就好，那么，之前所作的业就能自然脱落。警惕新的造作。

观自在

       观照每一个烦恼的生起，看清它的本相，看到它觉得不好意思，看到它自行消散。

窈窕淑女

       《诗经·关雎》中关于“窈窕”的解释，喜欢扬雄《方言》中的：“秦、晋之间，美心为窈，美状为窕。”这是一本经过调查研究而写成的语言学著作，从中可以看出当时的人认为美好的女子应该是内外皆美的。叶嘉莹先生是这样解释这四个字的：

       “窈窕”两个字，上边都是“穴”字头，“穴”是藏在里边的。淑女，真正美好的一个女子，她的美应该是耐人寻味的，耐人去体会的，是由内而外的一种表露，是深藏在里边的，不是用自己的形体来夸张涂抹，不是这样的。是窈窕淑女，有修养的女子。

       叶嘉莹先生解释“窈窕”两字，更偏重于内在的美，内外之美间，有一个次第过程，也就是应该是由内及外的。

       “窈窕”这个词，在时间的变迁中，渐渐偏重于外现的姿容。施山《薑露盦杂记》卷六称“窈窕淑女”句为“善于形容。盖‘窈窕’虑其佻也，而以‘淑’字镇之；‘淑’字虑其腐也，而以‘窈窕’扬之。”这一段阐释已经把“窈窕”完全定位于外形美上，但是“窈窕”与“淑”的对举，同样透露出内外兼备的审美观。

       现代人同样也看重内外兼修的美，只是不少人存在一种误解，认为“美姿容”是外在美，而“多才艺”是一种内在美。事实上，“内在美”和“学识”“才华”“艺术修养”并不能划等号，有时甚至是全无关系。如果通过“学识”“艺术”这样的“法门”来修炼内心，这之间有一定的关系；如果“学识”“才华”“艺术修养”只为展露在外，为博取世俗的某种认可，那和形体上的涂脂抹粉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同样，没有读过书，没有学过艺术的人，完全可能是一个内在很美的人。《论语》中有：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这一段描述里，可以看出儒家对“内在”的定位，也不是在“学识”上的。这一段的举例，虽然不是针对女子的，对于“内在美”来说，也不能算究竟，但是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观照

       青衫偶在读《李文清公日记》，说这个人很有意思，在日记里坚持记录每天杂念几次，色念几次。比如说：“一不合意，口不言而心不平，盖骄泰之根不拔，总觉人当奉承我，世俗态度真可鄙也！”

       我看得也觉有趣，也觉受启发。这是观照起心动念的一个生动的说法。每个人每天都会有很多的念生念灭。对于那些善的念，不妨让他安静地发生，如一颗种子落地生根、生长、绽放、结果，直到消逝。若拿来曝晒，可能会有碍他的健康生长。对于那些不善的念，则应该揪出来仔细打量，看看他到底属于什么属性，是怎样发生的，又是怎样攫取自己。比如做点事情就希望得到夸赞，这是妄心；觉得自己很不错，别人应当奉承自己，这是慢心；别人夸赞自己了，就欣欣然，这是骄心；别人没有夸赞自己，就愤愤不平，这是嗔心。这样冷静地研究一番，这念头他自己就不好意思了。几次三番下来，发生的次数便渐渐少了，攫取的力量便渐渐弱了。心头应当悬着这样一方明镜。

许愿

       采薇在菊斋开帖《2017，许个愿吧》。我在其下跟帖许愿：“国泰民安，众生皆得福慧。”发完帖子，我想了想为何如此，结论是：对于国家、人民、众生的福祉，我实在是感觉无能为力，惟一能做的，似乎只有送上美好的祝愿了。有些人，我准备无论贫病还是祸患，都要共同担当。不求神的庇护，只是随时准备共历艰难困苦。只要能与关心的人共历艰难，一一完成我在人世的责任，便是很大的福分。

有时候，我也会为具体的人许愿，那多半也是因为我知道能为之做的，太少了。这并不是说，我认为许愿是空的，便故意许给遥远的人。不是的，我深信每一个心念只要生起，就会产生影响力，不会随便消散。所以佛会提醒我们“善护念”。这也不是说我反对给亲近的人许愿，不是的，我深深明白此中饱含着多少郑重的心意。每一个心意，都是一段温暖的红尘。

       有一天，小宋兄叹息当今国内佛学不昌，很多人误解很深，往往把念佛等同于迷信，到寺庙拜佛求的只是福禄寿婚姻子嗣等世俗的心愿。我微笑摇头，说：“这也是好的。我相信，每一个世俗的心愿，都会在佛的心上珍而重之。”

局限

不要过于依赖眼耳鼻舌声意。即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历，大多数距离真相很远。每个人都有难以突破的局限。

要么尽量减少关联，要么尽量消除习气、成见，以最自然的方式契入，体会细微的部分。尽量少的发表观点。

生死重参

隔了三十年，重新把生死问题翻出来考虑，认识到这是一个重大命题。好在还有半生的时间。只希望活着的时候，彼此滋养灵魂的成长。死亡来临的时候，都能顺利地通过考验。

隐藏的质地

同为水生植物，荷花之所以不浮，是因为有根茎深埋土中。而萍则漂浮流转。隐藏部分的质地很重要。

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看了韩剧《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爱与成全的故事。男主和女主貌似都很傻，如果男主坦白病情，和女主相爱相守最后的时光，即便最后的结局相同——一个病逝，一个殉情，终是少却了过程中很多心灵的折磨。男二和女二貌似也很傻，明明本来都订婚了，有相当的门第与社会地位，有匹配的颜值与才华，可是因为男主与女主的介入，解除了婚约，并且在明知男主与女主各怀深爱的情况下，分别爱上了他们，并默默成全他们，这是不是自己找虐受？四个人各有各的悲伤，本来以为男主够悲情了，后来发现女主更悲情，而男女配何尝不悲情。到头来，似乎除了悲伤，谁都一无所有。然而，谁又能真的占有什么呢，一无所有，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只是大多数人只有当死亡降临的时候才会明白这一点。至少他们赶在死亡降临前，通过了爱的磨炼，面对了真实的内心，获得了灵魂的成长。虽然他们大抵什么都不说，只是隐忍，甚至是善意地隐瞒，但是我依然感受到了他们内心的真实。就像有的人非常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只要这种情绪是被世俗的种种欲望控制所发生的，再真实的表达都是一种虚妄——越是歇斯底里，妄念越重。

爱并不是占有，而是让对方重觅幸福，这是这部剧的男主告诉我们的。正像《附注：我爱你》中的男主，在患绝症后，安排身后事，一步一步带领女主走出悲伤的阴影——“你是我生命的全部，但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章节。”他鼓励她，“不要怕，再投入地爱一次。”

爱并不是满足自己的心愿，而是完成对方的心愿，让对方心安，这是女主告诉我们的。

而婚姻如果只是给别人看的，即便一片赞誉又有什么意思呢？男二和女二在与女主男主的相处中明白了爱，奉献了爱。

这样来看，其实生死并不是很重要的事，能不能得到爱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有没有得到世俗认可更不是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有没有真正地爱过——那种完全不考虑自己的爱。

爱，需要智慧

看了网络小说《三生三世枕上书》，其中有个插曲，讲阿兰若和沉晔的爱情故事。阿兰若是这样对待沉晔的：“他有危险的时候就去救他，他想要什么，都帮他得到。”她与他的相处，最温情的时刻，也只是他为她在鬓边簪了朵花，她说：“我有时候会觉得不够，但有时候又觉得，你这样就很好。”

阿兰若是凤九影子做出的魂魄，带着报恩的使命而来。她的爱，已可谓纯粹。只是，她没有看清他隐忍的深情，“他最想要的东西，她到死都不曾明白。”所以，她在思行河畔魂飞魄散。所以，他用了三百多年时间收集她的气息还魂未果后，自沉于思行河底。

爱，还需要智慧。要看得清没有展现出来的部分，还要看得清怎么做对对方更好。这比仅仅勇于付出要难很多。

而你所给予的，未必是他最想要的。他最想要的，未必是对他最好的。即便看得清，也未必能作出准确的选择。爱，真是一件很难的事。

我把活着喜欢过了

《活了100万次的猫》是佐野洋子创作的绘本童书，写了一只活了100万次的猫，有100万个人宠爱过他，有100万个人在他死的时候哭过，可他连一次也没有哭过。后来他投生为野猫，爱上了一只白猫，他们携手共度了一生。白猫死了，他头一次哭了，从晚上哭到早上，又从早上哭到晚上。哭啊哭啊，猫哭了有100万次。一天中午，猫的哭声停止了，他静静地躺在了白猫的身边。猫再也没有起死回生过。

只有充分的爱过、充分的悲伤过，才算是充分的活过。爱也是一种修行，充分的浸入，充分的完成，可以结束轮回。否则，即便活了100万次，也只是与生命的隔阂与疏离。

佐野洋子的丈夫谷川俊太郎曾写过一首诗《春的临终》：

我把活着喜欢过了

先睡觉吧，小鸟们

我把活着喜欢过了

因为远处有呼唤我的东西

我把悲伤喜欢过了

可以睡觉了哟，孩子们

我把悲伤喜欢过了

我把笑喜欢过了

像穿破的鞋子

我把等待也喜欢过了

像过去的偶人

打开窗，然后一句话

让我聆听是谁在大喊

是的

因为我把恼怒喜欢过了

睡吧，小鸟们

我把活着喜欢过了

早晨，我把洗脸也喜欢过了

两者表达的都是纯粹的深入的爱，不同的是，佐野洋子写的是爱情，而谷川俊太郎爱的是更广阔的生活。

佐野洋子与谷川俊太郎的婚姻只维持了6年。即便有高级的思维，相爱也非易事。比获得爱更重要的是学习爱，大家都在学习的路上。一旦学成，便可以死得其所了。

愿我们都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

慈是一个设计衣服、卖衣服的姑娘，她说她是“衣娘”，总是替衣物愁嫁。她总是特别认真地工作，特别认真地生活。她尊重每一匹布，在她的眼里，布匹都有生命。在她的眼里，没有不好看的布料，只有不准确的表达。她是个有才情的“衣娘”，虽然很多时候，她显得拙拙的。她对美，有着比他人更强烈的向往，也有着很有个性的见解。她的美，不是很容易被感受到，但不得不承认，我很多时候是被教育的。收到她寄来的衣物，就像收到一份祝福，她制的衣物也有生命，每根纤维、每个针脚、每幅图案都能开口说话。

慈是个从小就穷怕的姑娘，在艰难里成长，脆弱而又坚韧。买衣的时候，她会一本正经和我把生意和友情的部分计算得很清楚，我基本都拗不过她，但我很放心，她总能做到恰如其分。她的恰如其分，让我有一种洁净感。

每到以为生活有一些舒展的时候，就会面临困境，我一直看着她在挣扎，有沮丧，有暴躁，但总能缓过来。有时看着她，我就像看着自己。虽然，大多数时候，我总是一声不吭。

与她合作的制衣师傅去世了，在这个时代，要找愿意做单件订制生意的手工旗袍师傅不容易。她说，以后也许会做分码的现代装，但会依旧坚持原创。无论做什么，我相信都能在她的作品中找到精神之美。

人生充满苦难，虽然苦的形式各不相同。未来的路，依旧会遇到很多困境。惟愿我们都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有足够的单纯去信仰。

思无邪

需要尊重一切事物，比如一枝花、一丛草、一匹布、一首诗……他们都有内在的情感与韵律，我必须放弃所有的自以为是，才能契入他们。

习

“学而时习之”，通常的解释都把“习”解释为“温习”，这个解释不能说不对，但是只解释了一个层面，且是浅层次的，知识层面的。“习”的本义是“数飞也”，也就是（小鸟）反复地试飞，行动层面是很重要的。所以，“学而时习”，还要把学到的道理放到实践中去，反复践行，从而成为自身质地的一部分，这也就是“知行合一”“不行，即不知”之意。

孔子的学生都能深入地体会这点，比如“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子路是特别踏实的人，没有做到，甚至害怕听到新的。这于现世的我们，实在是个很好的警戒。信息爆炸的时代，资源的获得很容易，大家容易犯“贪多”的毛病。但占有再多，若不能行，也不会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又，曾子三省中的最后一项是“传不习乎？”可以作两方面解，一方面是反省自己有没有“学而时习之”，另一个方面是反省教授别人的，自己有没有在奉行。基于“强信息居后原则”，这一项还是曾子三省中最重视的一项。

我们都是摸象的盲人

《百喻经》中盲人摸象是一个有趣的故事，砸到了每一个生灵。由于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使得不同个体间纷争不断，但也使得不同个体间的交流充满启发。站的高度不同，看到的层次也会不同，但基本上谁都无法避开片面性，除非是全知全能。我们需要尽量诚实地面对自己的观察所得，也要明白这观察所得只属于某一个角度——某一个空间、时间、观念心态等。

此夜月华满

逢丁酉中秋，念念不忘的是张九龄《望月怀远》中“灭烛怜光满”一句，在离愁别绪间，依旧流露出的是对自然的谦逊、珍惜与喜悦。后面“不堪盈手赠”一句，也极为可爱。喜爱一个人，便会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与之共享，哪怕见到的是一片好月光。古往今来，人同此心。

此日桂花香

又到了桂花开放的季节。前年中秋，铁莲与杨姊等人游东山紫金庵，坐桂花树下煮茶。茶熟分饮，每有桂花簌簌而落。铁莲多次在我面前叹道：“这是平生所见桂花开得最盛的一年。而那一天，正是那年里桂花开得最好的一天。”我听了总是悠然神往，心想，这就是王维所说的“人闲桂花落”了。惟到身闲心静的时候，桂花的开落才分外明晰起来。此前与此后，未必桂花开得没有那么繁盛，落得没有那么壮观，只是人少有那日的“闲心”罢了。

此日再沐桂花香，念念在心的是李清照的“病起萧萧两鬓华”一词。李清照写这首词的时候，经历了国破、家败、夫亡、大病、被骗、系狱、又大病。而她的笔触里丝毫见不出怨天尤人，仿佛这一系列沉重的打击并没有留下痕迹。她只是遗憾，因为吃药，不能喝茶——“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想来，她的茶瘾也是很重的。她惟有感恩——“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花。”感恩慰藉自己的枕上诗书、雨中清景和终日吐芬的木犀花。

多收了一袋米

那日与儿子去铁莲家茶聚，我带了两袋子米去，放在电瓶车的脚踏板上。儿子坐在我后面。这样的时候，往往是尽展我们“腹黑”“毒舌”的时候，斗得激烈，竟没发觉经过一段正在整修的路时，米滑落了一袋。待到铁莲家门口停车时才发现，我说要回去找找，让儿子拎一袋米先进去。原路返回，顺利地找到躺在路上的那袋子米，居然没有人捡。当我拎着米走进铁莲家时，诸茶友都笑了，铁莲对我说：“我今天收到三袋子米了。”我很惊奇：“怎么是三袋子？还有谁也拎米来了吗？”铁莲说：“不是的。我刚刚和他们说，找肯定是找不回来了，但我已经收到两袋子米了。现在你居然找回来了，那我就是收到三袋子米了。”

这样啊，我跟着笑，觉得生活真是美好。

出手即忘

铁莲说，他准备送某人某样礼物，我急忙提醒他：“你去年已经送过他了。”铁莲问：“真的吗？”我就把当时场景如何，细节如何，一一回忆给他听。他终于信了：“哦，那真是送过了。”我笑着说：“这也不算小件儿，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的，你怎么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铁莲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这个要记它作什么，这个不要记，送人什么东西，出手就要忘记。”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既像是长者在一本正经教育我，又带着儿童自辩的天真神气。

两个傻子

九夷师说：“囡囡，今天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我问老师什么事。九夷师说自己本拟今天到城里某局办某事，那天去古镇办，见到朋友陈老的时候说起。陈老告诉他：“我也要到城里办事，那就同一天去。你可以搭我车去。”但到了这天，某局领导外出他市了，老师的事情办不了了。但是老师想到陈老知道自己没有车子不方便，特意把事情推迟到这天办，怎么也不能告诉他自己的事情办不了，不去了。于是，老师就陪着陈老一起去城里。到了城里，老师才告诉陈老说局领导不在，让陈老直接去办自己的事。陈老说：“我哪有什么事啊，我怕说送你，你不接受，我才那么说的。”于是两个傻乎乎的人就去大润发逛了一趟，采办了些日用品，好歹算是进了回城。（旧事补记）

济南（一）

趵突泉的菊花，清雅而绚烂，淡泊又浓烈。花到清秋，有艰难历后的悠然。在李清照纪念馆前，很相宜。

历一重困境，挣得脱，便得一重自由，见一分澄明，如此反复，渐至无挂碍。陀思妥耶夫斯基说：“我只担心一件事，就是怕我配不上我所受的苦难。”人生遍苦，老天何曾饶过谁，又何曾亏待谁。所要担心的，只是自己的质地，能不能通过苦难的考验，达到更深广的爱。

济南（二）

济南的泉水真清哪！到处是可以直接饮用的泉水，我喝了，水质比我们城市净化过的水要好。为此，我觉得可以忽略济南脏脏的空气。黑虎泉护城河一带，到处是取水的居民，他们提着洒水壶改装的取水器，从河里打上泉水来，倒入纯净水桶中，如此反复。真幸福啊，济南的居民，他们可以天天喝用泉水煮的茶，不定，还有用来煮饭的呢！我想。我问一个刚刚取完水的阿姨：“阿姨，您知道趵突泉怎么走吗？”阿姨停下来诧异地问我：“去那里干嘛？泉水没有这边大，还要收门票！”她用手指比划着，热情地为我们指点：“你这里、这里兜一圈，比趵突泉好。然后，可以到马路对面坐公交车去大明湖，坐公交车只要1元，大明湖不收门票。”

我后来还是去趵突泉了，虽然游人如织，但我只感觉静谧与幽深，或许是因为清照纪念馆在其中的缘故，当然，泉水也是清莹动人的。然而，我也多么喜欢黑虎泉边的居民啊！尤其那阿姨一本正经地打消我的愚蠢念头的坚定神气，是那么淳朴、实在，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想一想，都能令人热爱生活。

一个人，一座城

丁酉腊八，有一个女孩子来找我，说是我曾经的学生的女朋友。女孩子说他们是大学同学，男孩子不知道她来。她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把他就读过的高中、初中、小学都走一遍。因为听男孩子几次提起我，所以就来看看我。她来的时候我正忙，等我忙完，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她说趁着这段时间走了走校园，拍了些照片。她请求和我合影，带她参观楹联社，说曾经的楹联课带给内向的他很大的自信。女孩子评价现在的男孩子：“他很能干，想做什么，愿意付出努力，总能成功。他明了自己的目标，清楚自己要成为怎样的人，不会被外界评价左右。喜欢独自旅行，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这样的状态真好，我想。

临走的时候，她说，如果可以，请老师找一些他当年的文字或照片给她留念。我果然找到了一些，发到她微信上，她很高兴。

第二天早上，女孩子已经回到北京的校园里上课了。她给我发来他的好些照片，阳光、自信又深沉、坚毅，已经长成这样的大男孩了。女孩又发来她在太仓旅行的照片，各个地方的风景组图，应该都是他和她说过的地方。真是一个温暖而又细心的女孩，我想。

照片有一段配文：“这座城市和他的声音一样，充满了故事。我以为我的心里住着一个人，后来才发现，我的耳朵里住着一座城。”

美好的青春，美好的爱情。孩子，祝福你们。

业力

看书，看到这两段：

“业力的大小，与造业的动机、正行及结行等强弱有关。因此，即便是我们认为很小的不善业，实际也会变成很大的恶业。”

“我们总感觉自己所做的善业力量很大，但实际上却非常微弱。善业要成为大力的善业，加行动机、正行与结行回向等各方面都必须清净才行。”

痛苦

他说：“把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心中一动。

这不是容易的事，若非亲历过，不容易生起同情，生起的同情也可能肤浅。所以佛要在轮回流转中修炼无数劫。只有受尽苦难，才能生起最广大的悲心。

观想过去世，曾为蝇和蚊，逐臭嗜血不自知，掌底艰难求生存。曾为砧上鱼，曾为刀下豕，觳觫不得怜，哀哀就死地。或亦贪与嗔，囹圄陷劳身。或亦忠见疑，飘零天之涯。念此长恻恻，更觉无物不堪惜。

而现在世，也充满了痛苦，通常是，我们无法很好地清理自身的痛苦，不要说同情他人，往往因为自身的情绪，而给他人带去痛苦。所以，清理自身的痛苦，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梅•萨藤说：“穿越痛苦的唯一途径是经历它，吸收它，探索它，确切地理解它是什么以及它意味着什么。”

傅雷在家书中，曾告诉儿子：“你受过的痛苦不再施之于他人，你也不算白白吃苦。”受过的痛苦不再施之于他人，是一门功课；对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又是一门功课。痛苦是冷暗晦涩的，穿越它，洞悉它，让它发出光亮与温暖，痛苦也就有了价值。

失败

诗友柳五兄让我印象最深刻之处，是他和我讲述曾经因为对外贸易的需要自考某门外语时的情形，记得第一年考试的分数大约二三十分（时间久了，具体成绩记不清了），第二年再战，分数出来的时候，他说：“我高兴坏了！”我以为他说他及格了。结果，他报出来的分数是四五十分，他说：“我想，一年进步这么多，下一年，就有希望及格了。”那一刻，我一边忍不住笑，一边生起敬意。

塞缪尔•贝克特说：“再试一次，再失败一次，失败得更好。”希望我们都有不断失败的勇气。

福至心灵

彭老师设计的钥匙扣寄来了，挂饰是一个白色的玉髓葫芦，一方有彭老师亲笔所书 “温良恭俭让”五字的合金牌。彭老师是我学生时代最佩服的老师，毕业十多年后，手抚老师所书，感动不已，仿佛与这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话之间，建立了更深的联系。

世间奇书，未必是僻书，大抵是常见之书；世间至理，未必是奥语，大抵是常听之言。然而大多数时候，与好言好语相遇，未必真能入目、入耳，或漠然而过，或偏见相障。真正的相融，需要时机与缘分。

道不远人，神我同在。若不能相见，只是因为缘分未到。若见如不见，只是因为福分未够。

旅途是很长的

染污很容易，清除很难；造作很容易，救赎很难。然而必得要到所有的染污除尽，所有的救赎完成，才能抵达本源的自己。

泰戈尔说：“天刚破晓，我就驱车起行，穿遍广漠的世界，在许多星球之上，留下辙痕。离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远，最简单的音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旅客要在每个生人门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人要在外面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每个人都要经历长途跋涉，才能找到自己。

晋美朗巴尊者为了得到大悟，在28岁这年，立下七条规约：“一、七年中不入俗人的屋子，不入放逸之地。二、住在寺院人多聚会之处，在关房处不见很多人。如果见的话，贪嗔等烦恼会压不住。三、外语不传内，内语不传外，如此而禁语。四、少欲知足，不用修持的功德换取世间财物。五、唯一投入十法行，不散乱于其他事务。六、过简朴的生活，不随意享用信财。七、唯求解脱，不作息增怀诛四种事业的方便。”戒是一种保护，减少染污，可以缩短跋涉的旅程。

地心太阳

牛汉的诗《根》：“我是根，/一生一世在地下/默默地生长，/向下，向下……/我相信地心有一个太阳。”返回内心的历程也该是这样的，向深处，向更深处探寻，那里，有一个太阳。

发心、结果及过程

想到《麦琪的礼物》，念及：发心和结果，当然是发心更重要。

想到《骑鹅旅行记》，放鹅姑娘奥萨和小马茨家由于收留了一个病重的女流浪者，遭受了巨大的灾难。在女流浪者死后，奥萨和小马茨的四个兄弟姐妹相继去世，父亲受不了打击，离家出走，后来母亲也染病去世。在生病期间，母亲多次让两个孩子记住，她对让那个病人住在他们家里从来没有后悔过。母亲说，一个人做了好事，死的时候是不痛苦的。人都是要死的，谁也逃避不了，但是，是问心无愧地死去，还是带着罪恶死去，自己是可以选择的。念及：好与坏，是很难界定的，站在不同的角度，也许会得出不同的结果。在彼时彼境，选择一个令自己安心的决定，就可以平静温和地迎接各种结果。

在发心与结果呈现前，有一段道路要走，可能是很长的路。在跋涉的道路上，双脚须沾满泥泞，内心须一尘不染。

生日

儿童节生日。谢谢祝福。愿我们都能够赤子之心永存。

读诗•我想给你的

读博尔赫斯的诗《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我写的书中所能包含的一切悟力。”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这也是我想给你的。我不能想的，是留住你。

爱与怖

因为怀着爱，内心充满恐惧。因为怀着爱，内心无所畏惧。

江头潮已平

重读耳熟能详的诗词，读出些新的味道来。比如读林逋的《长相思》，“江头潮已平”和“君泪盈，妾泪盈”联系起来，顿觉平静字面下情感的暗潮涌动。想起儿子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把他惹哭了，劝他止泪，他赌气说：“我要哭，我要哭，我要哭得把整个城市淹没。”稚子的夸张让人忍俊不禁，而词人的天真让人惊心动魄。

多谢洛城人

刘禹锡的《忆江南》：“春去也，多谢洛城人。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独坐亦含颦。”早年读时，赞叹于作者构思的精巧，修辞的巧妙——写惜春之情，不写人恋春，人送春，而写春恋人，春别人。今日再读，却被看似平淡的第二句打动。春日无私，惠及万物，待别时，反而向“洛城人”殷殷致谢。

世间事，但凡因起则缘生，业消则缘灭。所以时间到了就相逢，时间到了就分散，也是自然之道。而分别的态度很重要。“多谢洛城人”，所念的，只是对方的好。一个“多谢”里饱含了多少深情与厚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好的分别比好的相逢更可贵。

穿过幻影浮光

不增，不减，不垢，不净。百誉加之何增，百毁损之何减。明明如月，见月明明。

那些爬上山巅的爱

叶芝《当你老了》最后两句：“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翻译的版本很多，只就最后两句的翻译来看，最喜欢飞白的：“逝去的爱，如今已步上高山，在密密星群里埋藏着它的赧颜。”觉得类似于法国音乐剧《Romeo et Juliette》经典选段《Aimer》的两句：“Aimer, c'est monter si haut/c'est monter si haut/Et toucher les ailes des oiseaux. ”也类似于Mirabai Ceiba 的歌曲《A Hundred Blessings》中的两句：“Love has reached the seventh heaven.Love has climbed the Holy Mountain.”

美衣•美意

慈给我留言，问我能否接受一件有瑕疵的旗袍，说有一位客人拍了M号，收到后试穿，感觉腰围有点紧，就退货了。结果昨天有客人拍了，想发这件，发现前片左腰省道被绷得有一点扯丝。“问题不大，看不出来，不过胖的人穿不了。”慈小心翼翼地问，“不知这件旗袍你可有相中？”

这是一件墨绿天丝亚麻八分袖旗袍，布面有霜洗的砂感，带着旧时光的清减与温润。慈说：“也没有可以开口的人，只能请你帮忙了。那个客人，我也不能告诉她，多伤她自尊啊。”真喜欢慈这样温厚的女子。

自然是相中的，慈制的每一件衣，我都相得中。慈很高兴，说：“好呢，但是有一个前提，不许还价——打对折。”所谓的这个对折，熟悉她的我知道，只够支付制衣师傅的手工费而已。“我太占便宜了。七折抹零包邮如何？你同意我便去下单。”“一点也不占便宜呢，这件旗袍我若留着，反而成压力，因为也不可能卖给别人。很多人都接受不了别人试过并且绷了丝的衣服。”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六折成交。慈笑道：“颜色美呢，是你的菜。”

我自然明白，你是觉得于我合适，才和我说的。我自然明白，你竭尽所能，对人、对物所给予的善意。

惟愿能多情地活着

随着年岁渐长，对人、事、物的看法都在改变，小到一个词汇。比如说“多情”这个词，在过去长久的认知里，几乎等同于“轻薄”。二十余岁的时候，认为“深情”是褒义的，若被人说成“多情”，就如同被骂了般难受。到了后来，惟愿能多情地活着，对每一个相遇的人心怀善意，顾惜花花草草的快乐与忧愁，与打扰自己的飞蚊爬蚁平安相处。“多情乃佛心”，这是多么高的评价，此生难以企及的高度。

笨拙的样子是好的

我天性敏感，往往能清楚地感知与我对话的人的内心，细微的情绪、隐秘的目的，仿佛都能一一洞察。这样的敏感使我更容易幸福些。但有时候，也会给以前的我带来一点烦恼。在捕捉到对方说话的用意不善后，我内心会恼怒、委屈、不平，会想反唇相讥，但是觉得难以出口，于是又想一种方式，甚至很多种，还是觉得难以付诸实施，末了，感觉自己已是痴呆一阵了，于是赶紧回复，就像根本没有听明白一样的温和。这使我看起来笨拙，于是又加了些沮丧。这些情绪要默默消化好半天，才能消失。如今回忆起来，幸好当时没有说聪明的话，做聪明的事。那不是我所认可的自己。在有更宽广的胸怀去容纳，有更深的智慧去化解之前，笨拙的样子是好的，至少让我保存了淳朴的自己。当然，更好的是，完全的容纳，并且在若不经意间，化解或减轻对方所造的不善的业。这不容易做到。

了解自己的软弱

去年10月12日，周五。我发生了一起小小的车祸，左眉骨着地，左脸在地上摩擦了一点距离，以为余生毁容了。只想睡，睡到周日，略微清醒些，整个左脸却更肿了，左眼被挤成了一条线。竟然没有请假，顶着被学生称为“像鬼一样”的脸，昏昏沉沉了半个月没有落下一堂课。只去医务室做了消毒处理，没有去医院。虽然一个同事告诉我，她的亲戚同样部位摔伤，去了上海做了手术。另外一个同事告诉我，她的爷爷当年摔了一跤，也是这个部位，也没有就医，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因为颅内出血昏迷，再没醒来，直至最后去世。11月份不再惨不忍睹。今年2月中旬，肿块才基本消失。

我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不舍得、不屑、懒得把金钱和时间花在脸上的我，在将近四十年的岁月里，清水洗脸，除了太干燥的冬日，连护肤品也不用的我，在短短的四个月时间里，海淘了七种八瓶三个国家的祛疤去斑产品。我认识到自己的软弱——不是认为内在比外在重要吗？瞧，还是在意自己的皮囊的嘛！认知在现实面前，虽然不至于说不堪一击，到底还是经不起检验嘛！这样的认识竟使我喜悦，我想，脸上留下一块疤的意义就在于此吧，这是现实对我的开示。了解到自己的软弱，对他人会少一点苛求。了解到自己的软弱，知道没有经历现实考验的认知什么都不是。

吃货的脑回路

论起吃货，本来我只服苏仙，“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好家伙，看江看山，都跟看菜篮子似的。后来，得再添个萼萼。那一年去天柱山，晨起大雾，沙沙如下细雨。铁莲问这声音像什么。嗯，像蚕噬桑，我想。“如蟹吐沫。”旁边的萼萼答。后来共至铁莲曼陀罗室，正逢兰花开，那年兰花开得比往年都佳，大家正自赞叹，萼萼两眼放光，也赞道：“炖老母鸡味道一定很不错。”

清明

仿佛每一粒尘土都能开出花来。

再读清照“鬓起萧萧两鬓华”词

有次在诗社，谈起李清照这首《摊破浣溪沙》，鲍老指出“莫分茶”一句，“莫”可能通“暮”，所以，易安可能是既服药，也饮茶啊。茶癖如我，甚觉可能。存此，亦为一解。

关于末结，风姐早年说：“病后温存，无过乎尔。亭亭静物而有情，扩至天清地馥，皆以向人，宽和自得之心真可反包天地了。”当年不甚了了，近来“反包天地”之语时时盘桓于心间。

生日

越来越喜欢自己的生日，愿“常住童子地”。收到很多祝福。网间两位一年难得出现一次的兄长竟发了红包，咳，这周岁也要压一压吗？一位兄长红包还包得挺大，点开吓了一跳。取一部分捐给孤儿院，及斋僧，分享美好的赠予，愿这世界更美好。并为二兄祈福，虽然显得多余，二位兄长的性情，自容易得到心灵的宁静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