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牵手小薇

刘俊杰

当节令的念珠数过春红的明媚，悄无声息地迎来了蔽芾的初夏。天未亮，树丛间渐次响起了起床号，鸟鸣啁啾，大家在做觅食前的热身活动。小巢里的雏鸟尚未羽翼丰满，却屡次跃跃欲试地扑棱翅膀，它们情难自己地想要飞，一个全新的世界在等着它们。 这个世界在宁谧中低声喧嚣着。夏草在哔哔啵啵地疯长，浅草早已没马蹄，一望无际的碧丝柔毯铺向目光所及之外的天边，像思念更行更远。昆虫们欢呼雀跃，咔嚓咔嚓可意咀嚼多汁的草茎树叶。它们惬意地在绿毡上打滚，听风声吟唱古老的歌谣，在阵阵馨香围裹中，疲累地卧在花荫下，昏昏欲睡。突然，蜜蜂嗡嗡的轰鸣声渐次传来，它们不厌其烦地在花蕊间觅食，这些傻蛋，花粉哪有汁液好吃。路虫甲睁开一只眼，不屑地瞧了瞧忙碌的飞影，巴适地蜷起后腿，入梦消食儿去了。 蔷薇也从睡梦中醒来。随着蜜蜂们的到来，她们脸上露出了笑意，频频向附近的小蜜们问候，同时刻意卖力地向空中释出更加馥郁清甜的香气，以便吸引更多的小精灵们光顾自己的花房。 我就在近旁--霸陵河某段的大堤上。 远处白云悠悠，河面倒影婆娑，近旁微风拂面、鸟语花香。不远处一位钓叟垂钓。见我在花丛巡弋，不明就里地看我一眼，又回过头去打理自己的活计。也许，他和路虫甲一样心思：花有什么好的？哪有鱼儿可爱。 花有花的好。蔷薇花携同蔷薇一属（玫瑰、月季、郁李等）开在夏初，给红消香断的世界平添一份妩媚，尤其珍贵。 远远瞧去，在满眸绿意中突兀一片明丽的灿烂。粉中间红的花丛，阳光一照，犹如火焰跳跃，熠熠生辉。走近看，花团锦簇，随坡就势密密匝匝次第铺开。上有枝桠朝天，下有花苞伏地，层层叠叠绵密厚实。置身其中，则又给人一种疏密不等、错落有致的形态美感。 蔷薇花开，姿态妍丽。有的娇羞垂首，有的敞开心扉，有的心有旁骛，有的含苞欲滴。一枝数桠，一桠数花。是故人们用“棠棣之华”形容兄弟情深，同气连枝。此花既有玫瑰的浓艳，又有牵牛的努力。向上攀爬中，尽其可能地生出更多的花苞回报自然。这一点，也是牵牛、凌霄二花差可比拟的地方。 曾有一位唐朝诗人路过山寺小憩，烹茶间忽然发觉寺院矮墙旁近一丛一簇的蔷薇长势喜人。凑近一看不禁被花的娇媚震撼。只见光透琉璃叶，烟笼珊瑚朵，香涵处子幽，色如娇颜酡。一时间竟是看呆了。回神后旋见老僧并不特别关注此花，心下不禁遗憾。老僧却道：此花易养。借尔一分东隅地，便以十分颜色还。墙前篱边，扦插即活。肥水不施，风雨不避，穷僻不嫌。若是过度侍弄，反而不趁其意。诗人听罢，感动泪奔。 花品高洁。如此知礼节、懂感恩，又不逞色侍人，花中极品也。 得花如此，众花失色；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据记载，有一回汉武帝携美人丽娟游宫苑，看到苑内蔷薇妍媸可爱，驻足良久，赞曰：此花绝似美人笑，朕心悦之。一旁美人听后调侃道：妾身德容不足，不能取悦陛下，甚为惶恐。唯盼陛下圣心融洽的心愿不输世间万物，只可惜此花笑靥不可贾，若可，妾身愿以千金购得，献与陛下。不料武帝答曰：此笑可贾。于是丽娟将自己辛苦积攒的私房约三千金悉数献与她的皇帝，于是龙心大悦。 这是作为一段笑谈被记录下来，但此中深意耐人寻味。想那汉武大帝，雄才伟略，岂会向自己家人勒索钱财。笔者认为，武帝此为，也是迫不得已。连年与匈奴征战，国敝民穷，用钱的地方又急需银两，只好顾大家而苦小家了。也因此一段笑谈，蔷薇们有了“买笑花”的别称。如今，我私下也有此花的昵称----小薇。 查《辞海》，小字除有大小之别，还有昵称之意。如小可人儿，小宝贝儿，小心肝儿，小安子，小顺子，小狗狗，小猫咪，小老虎等等。当然，小偷、小三除外。据考证，小偷小贼是相对江洋大盗而言，小三的潜台词是“年龄较小的第三者”。 有人或许会问，你为么不叫她“小蔷”捏？咳咳，这个，实在是不死小强太出名了，怕人听了产生歧义。想当年，该死的“小强”尚未出世，也曾有一位叫张蔷的女孩，她甜美的歌声像《潺潺的小河》流遍大江南北。凡有井水和录音机处，皆有其歌。我绝不是把她随意拔高到柳永的地步，两人不类比拟。柳永是作者，写了词由别人传唱；张蔷是歌者，别人写了歌有她来唱。由于出道太早，也没有造星运动，大家虽然喜爱这位小姑娘，却也都理性地对待。当时不兴走穴，也没有网络，只有唱片和录音带发行。挣钱不多，够她到澳洲留学而已。等她学有所成，内地已被那英、成方圆、韦唯一大批青歌赛的后起之秀占据。小姑娘饱学知识，很潇洒滴转了行。怀念她，我们那个时代的“小蔷”。 说真的，喜欢小薇甚于玫瑰和月季。后者登堂入室，成为人们的花瓶点缀居室，最不济也是栽植在庭院里养尊处优。小微们墙外篱边，土坡草场随处安身。他们属民间音乐，绽放时累累垂垂攒簇热烈，近观大小姿态万千变化，很符合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的特点，少有玫瑰们的骄矜和冷然，让人乐于亲近。假如玫瑰们属精英，小薇们有如草民，但绝不是灰姑娘。他们一样娇媚柔嫩，一样争媸斗妍，虽没有玫瑰们的雍容大气，却多出来热情奔放、活泼可爱。单只花虽然娇俏迷人，但组成的花阵却是浩浩汤汤，堪比黄钟大吕。 以往作文，喜欢引用古诗来佐证我的赞美。但今次，我要亲自“吟”诗一首，彰显我对小微们的偏爱。 《初夏的小薇》 初夏的黄昏 我和你相约在小河旁 清澈的水面 倒映出晚霞的辉煌 也给身边的你 镀上一层熠熠的金光 红艳是你的嘴唇 粉嫩是你的面庞 碧纱做你的罗裙 紫锦绣你的霓裳 风掀起你白色的纱巾 露出额头上隐现的花黄 好美啊 风姿绰约的小薇 好美啊 娇羞含笑的姑娘 我愿这么牵着你 一生一世，地老天荒 我知道，爱上你不会有结果 旬日后别离的哭墙 会隔开你我的守望 从此后天人永诀 相忘江湖 也许就是我们最好的收场 来吧小薇，靠近些 让我用痴痴的目光 将你的笑貌刻进心房 你的娇嗔你的小意你的任性你的忧伤 你的温馨你的谦让你的拘礼你的张扬 你的气味你的芬芳你的甘甜你的幽香 你一切的一切 深深珍藏 只要我有意识 就不会把你相忘 如果上天褫夺了我的记忆 潜意识中 也会画出你的模样 假如生命最终寂灭 我的魂魄 也会飘回这个 初夏夜的小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