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核军工之魂——“816小镇”

何智亚

    

    上世纪60年代中期，一支编号为8342的工程兵部队秘密进驻涪陵白涛深山，一个庞大的绝密地下工程开始启动。这个被称为“世界第一人工洞体”、代号为“816”的核工程，直至2002年4月国防科工委下达解密令，才揭开神秘的面纱，重见世人。

    近年来，816核工程洞体部分已开始名闻遐迩，而与之密切相关的816三线军工小镇似乎还藏在深闺人未识。

    816三线军工小镇（下称816小镇）与核工业洞体相距约9公里，分布于乌江西侧，这里主要是816的生活区、办公区和核军工设备制造、安装、维修、加工厂区。1984年816核工程下马后转为民用建峰化肥厂，即现在的建峰集团。2009年，（机械厂）老厂区全部关停。

    建峰集团的根和血脉源于816，至今还有不少核二代、核三代在建峰集团工作。为共和国的崛起献了青春献终身的建设者后代，不会忘记祖辈父辈和时代的记忆。

    令人欣慰和敬佩的是，建峰集团在非常困难的时期，一直坚持文化自信、文化自觉、社会责任、国企担当的信念，默默无闻地守护着已关闭的核工业洞和停产的工厂车间房屋，每年还挤出资金进行整修维护、加固解危、环境清理，并实现了816核工业洞体的对外开放。 在此期间，建峰集团一直积极争取政府和上级支持，主动与国内相关机构企业多方联系，等待适当的开发利用时机。

　　2017年，816核工业洞体部分转给了涪陵区政府国有投资平台公司，建峰集团开始集中力量于816小镇的开发利用。经多方考察接触，2018年8月，建峰集团与重庆北仑文化创意有限公司签订了“816小镇”合作协议。根据协议，建峰集团提供原816堆工机械加工厂厂房等40余栋建筑、100多台军工设备、数百亩厂区土地，进行一期和二期规划建设。

816小镇包含了文旅、文教、文创、康养等综合性项目。项目分为三期，第一期主要以文教、文旅为主，以弘扬三线精神、家国情怀，工业旅游为主的场景再现，现已试开放。

第二期将深入文教、文创的项目植入，包括爱国教育基地，党建培训基地，中小学生研学基地、农夫市集等呈现，预计8月基本完成。

816小镇下一步规划将覆盖整个生活区和万亩森林，最终形成集文旅、文创、文教、康养于一体，留住三线建设时代印记、共和国工业历史文脉的“816小镇”，与816核工业洞体一起，共同见证共和国特殊时期的一段历史与辉煌。

　　重庆北仓文化创意有限公司创始人李传波曾留学意大利学习设计，近年来参与过贰厂文创公园前期策划，操刀过江北北仓文创街区、界外美术馆民宿等成功项目，有着较为丰富的文旅项目、老厂改造策划、设计和运营经验。

江北“北仓”改造前旧貌。

　　改造后的“北仓文创街区”。

　　重庆界外美术馆民宿。

　　承担这项复杂而艰巨的任务后，他组建了投资和设计建设团队，并邀请了知名建筑师、重庆大学建筑城规学院副院长禇东竹教授参与设计。经充分研究讨论，他们提出了在尊重、保护老厂区历史文脉，保持历史积淀的前提下，用现代设计手法解构老厂建筑，重叙当年故事。对建筑空间的改造，尽量用微更新方式，以小尺度改造来最大限度保留历史底色，留住建筑本体的厚朴、沧桑。 

    在一年多时间的设计建设之中，816小镇建设团队始终带着深厚的情感和对历史的敬畏之心。每一处房屋、车间、环境、局部、细节，都经过反复推敲、琢磨后，巧妙地将现代设计和时尚元素植入老厂区、老建筑，给衰老破旧的建筑植入跳动的血脉和创意的灵魂，企望给参观者、旅游者带来新的惊喜和愉悦的视觉体验。

    在历史与现代中寻找最完美结合点的改造装修过程非常辛苦。为了追求极致和理想的调性、效果，建设团队风里雨里、严寒酷暑、夜以继日地奋战在现场。建峰集团及上级单位化医集团、生命科技与新材料产业集团一直全力支持和参与。

    笔者曾多次到816核工业洞体和生产生活服务区考察参观，一直关注着这处重要工业遗产的保护与开发利用，目睹着它的变化和发展。

    2016年6月1日，在建峰集团董事长何平，副总经理凃红陪同下，笔者考察参观了816生活区、服务区、生产加工区。当时空寂的车间里堆放着各种车、钳、铣、刨、钻设备，由于停产多年，许多设备已锈迹斑斑、灰尘蒙面；厂区和生活区的大跨度车间，办公楼，干打垒、砖结构房屋空空荡荡、陈旧破损；厂区环境也显得荒芜杂乱。但我也看到，建峰集团已开始对老厂区的建筑和机器设备作了不少保护工作和资金投入。

　2017年3月8日，随同谭家玲副市长考察816核工业洞体。

  2020年4月29日，天气睛朗，我们一行人专程来到816小镇，建峰集团、生命科技与新材料产业集团负责人和百仓文化公司团队在此迎候。这次考察参观给我留下了极佳的感觉和印象。

  何平董事长和李传波、郑志宏今天亲自作导游，带领我们顺着参观流线边看边介绍讲解。一路走过，感觉是美不胜收，一步一景，给人以美好的视觉享受和愉悦的心情体验。我们已经感受到一幅沉浸式的生活图卷在徐徐展开，以弘扬家国情怀和传承时代记忆的工业特色小镇呼之欲出。

    短短一年多时间，衰败破旧的厂区、车间和环境与前两次来已经有质的提升和飞跃。尽管现在还仅是一期部分成果的体现，但已给人耳目一新的强烈印象。过去破旧、杂乱、荒芜的厂区，如今环境焕然一新，整洁舒适，干浄清爽。

    我们来到利用工厂办公楼改造的“一起美宿•星光民宿”。民宿建筑设计简约干净，软装淡雅朴实、舒适有趣。客房保留了办公楼外墙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混凝土预制槽板屋面结构，增添了历史的厚重感。轻质结构的大堂设计注重与环境风光的呼应关系，尽可能与自然亲近。大块面玻璃空透明亮，充分吸纳了周边的自然景观，为室内提供了开阔的视野，人们可以在大堂和室内空间欢赏到赏心悦目的绿色风景，感受到清新的自然气息。

    厂区的空间设计不少地方可圈可点。笔者认为，最大的亮点是：在原机械加工厂4跨主厂房中，将其中一跨厂房的顶部盖瓦和墙体全部撤除，留下立柱和钢桁架，既展示了工业建筑构件的结构美感，又使闭塞的厂房豁然开朗；而形成的开阔场地给设计师留下了施展大手笔构思的空间。厂房下布置了大面积水面，在阳光照射下，钢构架、承重立柱、混凝土隧道与水面形成的光影效果和开阔景观，构成一幅具有强烈工业风视觉冲击力的美妙画面。

    816核工业洞穴的符号在小镇厂房内外空间得到延伸和显现。用混凝土现浇筑的拱洞长达几十米，贯穿厂房车间和水面，既有时光隧道的效果，又强调了核军工特色，还打破了相对单调乏味的厂房形态，极大丰富了厂区空间的艺术感，与车间建筑结构一起，形成趣味横生的视觉中心。

    利用老厂房展陈的816军工陈列馆，分三线历史、绝密816、建峰奋斗史三大展区，以现代设计、动态视频、历史文献、珍贵实物、机械设备、三线主题展览等多种形式，综合展示了中国三线建设发展历程和军工成果，浓缩了共和国特殊时代的文化和历史。

    816核工业洞穴的符号同样在陈列馆里得到展现，3段白色的拱券贯穿车间中部，打破了大跨厂房的沉闷，给冰冷的机器设备注入灵动的气息，而拱券内的标语、口号，也把人们的思绪带入那个特殊的年代。

     李杰三线摄影作品展。王春才为此欣然作序。

    李杰一一陕西华商报记者，为宣传三线建设，自费历时十年走遍当年参与中国三线建设的十三个省市采访拍照，历尽艰辛，收集大量珍贵史料。

    王春才（1935～ ），曾任国家计委三线建设调整办公室主任。

    一期项目有一大片绿草茵茵的草坪，这是厂区最开阔的绿化空间，也是一处绝佳观景地。这里居高临下，晴朗时可以远观滚滚奔流的乌江和绮丽壮阔的武陵山脉风光。日出日落、朝阳夕辉，云舒霞卷、变幻莫测，细雨濛濛、烟雾遼绕。不同的天气时段，变幻的景致，天然的色彩，构成了令人心动的画面。

    草坪中孤植着一棵从山西运来据说有几十年树龄的山楂树。象征纯真年代纯真爱情的山楂树亭亭玉立，画龙点睛，恰到好处地点缀了草坪空间，成为文艺青年们钟爱的网红打卡之处。

    星光书院是小镇老旧建筑改造的精彩之笔。这里过去曾是一处废弃的仓库。书院宽大的空间弥漫着淡雅的书卷气、浓郁的工业风，加上巧妙的软装配饰和明亮的大玻璃窗，室内温馨的气息和室外生气盎然的绿色相互交融，不啻是一个读书、发呆、闲聊的好去处。而架空的楼层，又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座谈、会议、讲座、交往的空间。

    改造前的仓库建筑。

　　改造后的书院。

    816小镇以其厚重的工业历史，丰富的建筑形态，优美的环境景观，清新的山林空气，多元的文旅业态，宽阔的发展场地，在目前重庆的工业遗产保护与开发利用方面独与鳌头，并有着巨大的潜力和发展前景。它现在走的路子，保护与开发利用的思路、设计手法和发展定位方向，无疑给重庆许多废弃闲置的工业厂房建筑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和范例。

    816小镇的案例再次证明：对于闲置的老工业厂房，首先是要鼓励进行有效的开发利用，没有开发利用就谈不上保护，也无法、无力进行保护，只有任其日渐破败、甚至最终消失；要尽量减少条条框框的束缚，充分发挥和尊重策划师、规划师、设计师、建造师、艺术家、文创者、投资者的聪明才智和创造性、积极性，鼓励支持对现存工业遗址的改造利用大胆尝试、敢于创新、勇于探索。只有这样，才能让闲置废置的老厂房重新焕发出生机活力。

    816小镇的策划设计理念，可以说做到了传承与创新相融，保护与活化并重，怀旧与时尚共存，历史与当代对话，衰败破旧、毫无生气的老房、旧厂区有了创新与活力，这是它值得总结学习的重要成功要素。

    816小镇的建设还任重道远，它的总体规划涵盖了816军工陈列馆、艺术馆、星光书院、特色民宿、芳华大礼堂、农夫市集、马术公园、亲子乐园，以及音乐、康养、禅修、露营、射击、攀岩、茶室、研学活动、党建培训、爱国主义教育活动等等丰富多彩的内容。期望816小镇在一期取得成果的基础上，再接再厉，成为重庆工业遗产保护与开发利用的典范，创造在全国具有影响的文旅品牌。也希望各级政府、相关部门对816小镇给予积极的支持、扶持，帮助解决目前存在的许多企业自身无法解决的问题，推进816小镇的健康发展。

    目前，涵盖化工、医药、盐业等历史悠久行业且不乏百年老厂的重庆化医集团，已经开始重视保护、传承、活化企业历史文化，并组织各企业负责人到816小镇学习参观，以期传承历史文脉，讲好化医故事。重庆作为一座老工业城市，我们期待有更多的工业遗产和文化得到有效的保护和开发利用。

    2020年5月3日  文／图 何智亚 （部分图片由百仓和建峰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