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起

香凝

五月，初起

一睁眼，五月的花瓣簌簌地落下。

天空是安静的水洗蓝。没有风。鸟儿似乎也在沉睡。只有丁香，还有镶着金边的屋顶，于脉脉的对视中传递着清默的了然与慈悲。

季节踮着脚从我的窗前走过。猫儿一样。

昨夜，我沉沉昏睡在四月最后一个怀抱，像贴着母亲的胸膛。是躲避，也是疗伤。一场花事的谢幕，总是让人生出隐隐的忧伤，而生活中，工作內衍生的这样那样的意外也总会牵情惹绪。终究是柔软的，被岁月的绳鞭抽打，也会委屈，也会反抗，甚至偷偷在心里腹诽。

活得再通透也总有乌云投下的阴影，所以很多时候盼望一场雨。能下在心里最好，实在不行，也可以下在眼里。

母亲说，楼下的老爷子走了。后天头七。一刹那的愣怔和惊愕。女儿忙忙地跑过来，是经常坐在门口的老爷爷吗？前几天还和我打招呼呢。难过。还有哦，妈妈，可能过几天我也要回校了。心，一揪，一沉。

生，老，病，死，相聚，别离。本是命运的寻常，就像龙应台在《目送》中说得那样: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你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直至消失。人生是一场又一场别离，可我们始终学不会全身而退，所以这世上就只有一个庄子。

人总是贪恋这世间的一点烟火。如果可以，楼下的老爷子绝不想撒手人寰，虽然他今年已经九十三岁高龄，一个人，独居了十余年，可他依旧会雷打不动地搬个小马扎晒一上午的太阳，看一黄昏的落日，和每一个路过身边的邻居友善地打着招呼。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爱着世界，爱着自己。因为疫情影响，女儿从1月15号放假一直宅居在家，享受了有学以来最长的一个假期。虽然也会无聊，也会在姥姥的碎碎念和工作的营营役役中不耐烦，但是当真真假假的开学消息传来，就会一下子陷入恐慌和不舍的情绪中，然后冲口而出:妈妈，我还不想回去。妈妈也不想啊。当离别成为常态，妈妈真的希望你还未长大，还是那个承欢膝下的乖乖宝贝。可是时光它不允许。不允许的还有姥姥的长住。你回去了，她也该回归自己的生活。可我知道，她是多么盼望能和儿女住在一起共享天伦。

大抵人老了都是害怕寂寞的吧。所以有的老人拼命讨好子女，只为换来那份弥足珍贵的关心和问候；有的老人时不时作弄折腾，也不过是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引起儿女的关注和重视。很少有人能做到体面地退出，退出儿女的生活，退出固有的养老模式。只是因为老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它伴随着身体的衰朽不堪，精神的干枯寂寞，还有生活的力不从心。这其中的哪一项都足以击垮一颗老迈衰弱的灵魂。所以别说你不怕老，只是因为你还没到那个年纪。

今早浏览网络，看到一篇《谁的晚年都是一场血雨腥风》，感触很深。人人都会老，如何老，怎样生，怎样死，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第一次经历。我们做不到野生老狼面对死亡的那种从容和决绝，所以我们选择遵从自然规律，选择生命自然停机。物候可以推陈出新，于生命的个体而言，人不能。这既是对生命的终极判决又是对生存的高难度挑战，选择只有一个，答案却不是唯一。

喵主子蛋卷大了也有了心事，她会时常望着窗外发呆，一望就是好半天，偶尔回头，清澈的眼神中竟然也会流露出意味不明的忧伤。像个经历了世事的中年人。

是啊，世事如海，浮沉跌宕，终有涅槃。

有出世心，无离尘行才算生命的正确打开方式。出尘心是简单心，是包容意。拥有它才可以拨开蛛网一般密集的万千世相，还生命于本真，还自己于洞悉明澈；入世行是接受岁月的安排，在什么样的年纪履行什么样的职责。二十岁你可以迷茫，可以放飞青春和自由，四十岁五十岁不行，家国天下也有你的一份，你没有天真和任性的资本。这不是谁强加给你的，而是岁月的认知和感悟。前几日与朋友聊天，说起十七年前的非典，或许因为当时还年轻，或许是战火没有蔓延到所在的城市，感觉就像别人家的事。而今年的这场疫情却像烧到了自己的脚下，每一天都在关注，担忧，祈祷，盼望，真真正正体会到了与家国命运共损共荣的感受，而且，第一次把中国放置到波谲云诡的国际政治局势中权衡分析，忽然就有了无穷的民族自豪感与祖国不易的心疼。一夕长大。于我来说，既真切又现实。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更确切地说，是举家出游的好日子。如果没有疫情的影响，不止各大知名景区，就是周边的小景点也会人流如织。我没有出去，相信很多人也和我一样选择居家。不是胆小，而是对生命负责。而且，居家的另一层好处就是，可以享受和家人的互动，问候一声久违的老朋友，或者过一过有闲有趣有美食的小日子。

人只有安静下来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读读书，浇浇花，健健身，写写字。梳理一下过往，思考一下未来人生的走向和眼前需要拾起放下的人事。也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放空，只是发呆。

有时候，发呆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呢。不信，你也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