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新村轶事

叶枫

陇海铁路是贯穿中国东、中、西的最主要的铁路干线,陇西县就位于这条干线的甘肃省境内,东距天水144.45公里、西距兰州202公里。新中国成立后,天水至兰州段于1953年7月竣工。为响应国家开发大西北支援西部铁路建设运营的号召,从东北三省、河南、河北、上海等地汇集了几万名铁路员工,他们当中有:有着丰富驾驶经验的东北籍机车司机、有来自大都市上海的知识青年。大家怀着一颗报效祖国的拳拳赤子之心,不远万里来到大西北。 陇西作为陇海铁路天兰线上的一个重要铁路枢纽,兰州铁路局在陇西设置了机务段、工务段、车务段、通讯段等铁路单位。为了解决几万名铁路职工家属衣、食、住的问题。兰州铁路局在陇西火车站所在地陇西县文峰镇兴建了大工房、新工房、自由新村、道北新村等铁路职工家属居住地及配套的铁路职工子女学校、医疗卫生所。 那时牵引机车还是蒸汽机车。机车的前部是又大又亮的照明大灯。大灯夜里亮起来能照射到很远的距离,路人夜晚看到火车,先看到的是一道贼亮贼亮的光柱。机车顶部有一个高高的烟囱,机车启动时,随着轰、轰的声音节奏,高高的烟囱不断喷出一团一团的白色烟雾,与轰、轰的声音交相呼应,响一声喷出一团烟雾,响一声喷出一团烟雾。机车车轮部位也相应释放出大量白色蒸汽,将牵引机车笼罩在白色蒸汽中,像是行走在云里雾里。煞是壮观。 机车中部是机车驾驶室,左边是司机座,右边是副司机座,机车配备一名司炉。机车后部是煤箱与水箱。蒸汽机车的运行原理是燃烧煤炭将锅炉中的水煮沸产生蒸汽,蒸汽推动活塞产生动能驱使机车运行。 为了保证锅炉产生足量的蒸汽,机车副司机、司炉要轮换着不断将碎煤均匀地投入到炉膛内,铲煤用的铁锹是方头,锹的的两边略高,就像一个安装了锹把的簸箕。列车爬坡的时候,司炉要高频率地将煤投入到炉膛内,大家脖子里都塞了一条白色的毛巾,以遮挡从烟囱里喷出的比白砂细糖还要细小的煤粒。 我父亲是一名铁路机车副司机,记得父亲每次出车回来,都会带回满满一饭盒售卖的白米饭及菜,铝饭盒是马蹄形边沿很高有两层,有一铁丝提手的那种。 我家住在铁路新工房南边路西最靠西从南往北数第二排。房子有两间,大间是卧室兼客厅,小间是厨房。房子外面是用黄土夯成的围墙院子。 夯围墙时一端靠房子墙壁,用四根直径约10厘米的圆木,一边两根,中间用草绳拉紧靠实,另一端用与墙齐高的木板顶紧,形成一个槽深20厘米的长方形槽子,将黄黏土投入槽内,用木把圆头,石头做成的槌子沿圆木方向逐点夯实,解下下层两根圆木,置于最上层,再用草绳拉紧靠实,再将黄黏土投入槽内夯实,以此类推至所要夯到的高度,一段围墙就夯成了。一个院子由四五段围墙围成,再垒个门楼,装上木门。一个院子就完成了。 那时候铁路新村家家户户都有三四个孩子,房间不够住,就把小间的厨房腾出来,盘一个火炕,也做为卧室,有人家还搭一个二层。再在院子角落盖一间小房作为厨房,每户人家都围院子搭厨房,形成院落相连、高低参差不齐的住宅群,有人院子还搭了鸡舍养起鸡来,冬天,天还没放亮,各家鸡舍里的大公鸡就此起彼伏的争相打起鸣来“喔喔喔”,睡眼松惺的孩子们,被妈妈从热被窝里揪出来,套上棉裤、棉袄穿上棉鞋,女孩扎好小辫,跨上妈妈缝制的布书包,拿起一个塞过来的白面馒头,踏上了上学的路程。 铁路学校设铁中附小和中学部,全名为:兰州铁路局陇西铁路子弟中学。学校与新工房仅一墙之隔,在校学生达到2000之众。第一节课间休息的铃声响了,从教室涌出的学生,有的手里拿着白面馒头,有的拿着黄灿灿的发糕。到开水间接一缸子开水,就着带来的吃食,香甜地吃起来。 因为天气寒冷,每间教室都点上了取暖用的炉子,教室的角落里堆着用砖头挡着的煤块,每天清晨由值日的同学将炉子点着烘旺,有家境好的同学将带来的咸鱼干放到炉盖上烘考,飘出带咸味的鱼香味,至今想起来都令人垂涎三尺。 铁路新村那时家家户户还没通自来水,新工房只有路西靠马路把头设一间自来水水房,由居委会指定一户人家管理,并给各家发放定量水票。每天早、中、晚三次定点放水,其他时间水房上锁。 大水缸、一副扁担、两个水桶是各家必备的生活用品。 到取水时间了,大人们嘴上抿着水票挑一副担子,孩子们用一副扁担一只水桶,到水房排队取水。兄弟俩或姐妹俩抬水时,稍大一点的哥哥会将水桶离自己近些,以减轻弟弟的负担,一桶水抬不动就抬多半桶水,就这样弟弟还是被压得走路歪七扭八的。 那个年代生活物资是匮乏的,买布要布票,吃粮要粮票。各省有各省发行的粮票,面额有一两、二两、半市斤、一市斤不等,最好用的是全国通用粮票。买糕点到饭店吃饭,粮票与钞票都是必不可少的。当时铁路职工子女多,粮食大多都不够吃,蒸好的馒头,平时是不能随便吃的,吃完饭,父母将剩下的馒头装到筐里,用挑杆举到高处吊到孩子够不到的地方。更谈不上有什么零食了,但孩子们会将洋芋(土豆)切成片放到炉盖上考熟,将粉条伸到火上燎,粉条一碰到火苗,霎时膨胀成白色松软的小卷,吃起来又脆又香。 最令人高兴的是铁路新村来了崩爆米花的摊子。听到蹦爆米花的摊子来了,孩子们喜笑颜开,端着大小不一搪瓷盆、铝盆,装有玉米粒、大米、黄豆、蚕豆,乐颠颠的排队等候。蹦爆米花的炉子像个小号鼓肚子的炸弹,尾部装一块压力表及转动炉子旋转的圆形转盘,前部是可以打开旋紧的圆形厚盖子,与盖子垂直的方向有一把手。尾部搁在底部固定,可以转向的架子上。前部也有一个与此平行的架子。两架子之间架有一个烧煤的炉子,与炉子配套的还有一口木制的风箱。还有一口前部用车胎料缝制的圆筒,与圆筒缝接在一起的是布袋子。将玉米粒到入炉膛内,放入些许糖精或白砂糖,将盖子旋紧。点燃炉子拉起风箱,不断转动爆米花炉子,待压力达到规定指标时,这时候就该“放炮”蹦爆米花了。只见师傅将爆米花炉子伸入口袋,前盖突出的把手插入口袋前部的小孔内,顺势用脚一踹,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被压力顶出的爆米花,霎时将口袋吹得滚圆滚圆。这样,一锅黄白相间、白花花香甜的爆米花就出锅了。一小缸子玉米粒或大米能蹦出一大盆白花花香喷喷的米花,能吃好几天。 I 说起儿时的小吃,使我想起了,一位面部较瘦留着山羊胡子的老汉,他挑着一副铜皮包边雕有花纹的粉箱担子,嘴里喊着“荞---粉---”,经常到铁路新村售卖。 掀开方形盖子,粉箱最上端放了几只蓝白相间的青花大海碗,分别盛着香醋、大蒜汁、大黑酱汁、芥末汁、油泼辣子等调料。盛醋的碗里飘着油花和几只干草果。中间是放筷子的抽屉,下端是放碗的柜子。担子的另一端是放荞粉粉坨的。 I 欲吃者摊前一立,老汉便问:拾一碗?细的还是宽的?早已经噌的一刀在粉坨上削得一块,掌在手心,连连数刀,那一片一片颤抖着的荞粉就从齐齐排着的四根指头上翻滚在小花碗中,接着用杆儿长头儿小的铜勺非常娴熟地挨个儿在一排青花大海碗里铛铛敲击,就调上了大黑酱汁、蒜泥汁、芥末汁、油泼辣子和香醋。接过碗,用筷子三翻两覆,使调料均匀,一片一片地放进嘴里,慢慢品味,酸辣诸味充盈腔齿。   铁路新村大杂院,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是个邻里和睦、有着众多玩伴、充满了温情和欢乐的地方,我怀念那种人与人坦诚相见、互帮互助的情谊,更怀念犹如一个大家庭的铁路新村大杂院。 作者:王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