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赶上末班车的知青

郭建平

　　今天是2020年五一劳动节。

40多年前，我中学毕业，报名到崇明岛长征农场插队落户，成为一名赶上末班车的“知青”，成了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在农村劳动工作期间，我深深地感到：劳动光荣，劳动快乐！劳动改造灵魂，劳动改变人生。

在此祝大家五一国际劳动节快乐！

　　曾有人感慨：50后是一批特殊群体，他们在长身体时挨饿，想好好读书时就停课，毕业就下乡，工作就下岗，经历了命运的多重折腾和考验。但知青一代历经磨难没有沉沦，而是不断奋斗、担当、牺牲和贡献。

我是76届最后一批上山下乡的知青，也是位怀揣梦想、拼搏进取、历经磨难的50后知青。　　

　　有趣的是，我们这届知青毕业之际无奈最后一批下乡，退休时又恰巧遇到纪念知青上山下乡50周年之时。不知是历史的巧合，还是岁月的嘲弄？不管怎么样，与上山下乡有缘，此生确实值得回味。

中学毕业前，上海建业中学76届4班全班同学合影照，其中郑伯音、黄智铭等到松江农村插队，潘皓到海丰农场插队。我和刘杨、郑伟强、冯嘉琪和女同学丁芬、许静贤、梁美凤、王雅莉等报名到崇明农场插队。

此照片是欢送同学季祖康、洪跃平等同学到部队参军留影。

下图为毕业前，班委成员合影。左起，前排女生:丁芬、许静贤、虞文月、钟萍莉、【胡琴芳】，后排男生:胡艾奇、彭富民、洪跃平(参军)、季祖康(参军)、黄锦超、郭建平、彭益民

中学毕业到农村去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成为当时青年最大的抱负

　 高中毕业之时，伴随我整个学生生涯的“文革”也将结束了。

因在家老大，按当时学校毕业分配规定要插队落户。我报名去了上海崇明长征农场插队落户。事后获悉 ，我“幸运”地赶上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最后一趟末班车。

　　要去插队落户劳动的地方是我国第三大岛——崇明岛。崇明岛位于上海东边，长江出海口。岛上北部大半是当年的前哨、红星、东风、长征、长江等八个市属国营农场。解放以后至上世纪70年代末的三十年间，上海市、崇明县政府先后组织围垦数十次，其中大规模围垦9次，面积达500平方公里左右，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先后建立多个国营、军垦农场，成为支撑上海副食品供应的后方基地。

　　长征农场在崇明县城北15.4公里的长江边，红星农场东侧、庙镇北侧，地处合隆沙，隔岸是江苏启东。1960年9月，上海市长宁区、徐汇区、卢湾区分别围垦造田建畜牧场。1963年11月，三家畜牧场合并，命名为合隆沙农场。1966年10月，更名为上海市长征农场。

　　我家和学校地址归属于当时的上海市卢湾区，插队对口分配到长征农场。

到长征农场后，我开过河，挑过担，做过钣金工，当过蒸馏工。艰苦环境锻炼了我，集体生活培育了我。

第二年，长征农场塑料厂厂长陆胃乔将别人出的不好看的厂部黑板报出版工作交给我。我很快出版了一期精彩的黑板报，据此就开始担任了该厂宣传干事，负责黑板报等宣传工作。 　　

我的美术爱好特长派上了用场。　　

1979年在长征农场场办厂----长征塑料厂门口留影

在农场出版黑板报

　　说是场办厂，实质是上海的轻工、仪表、化工等国营企业将部分零部件转入农场加工的农村企业。长征农场塑料一厂（后改名为长征塑料厂）是为上海愚园路上的原长征医药厂配套生产医用输液器。

场办厂并不仅仅加工生产产品，还要自己种菜养猪，自己销售工业产品和农副食品，成为名副其实的小型农工商联合体。

因为离开崇明堡镇港农贸市场很远，所以厂里还有蔬菜地和养猪场及农田，自己劳动解决日常吃饭问题。

在农场，我们白天劳作，灰头土脸，汗流浃背。一到晚上，大家晚饭后还要抓紧洗澡洗脏衣服，忙的不可开交。早晨起来，如有太阳，要赶快抢占晾衣架，晒衣服晒被子，然后出工干活。

空闲下来，男生们总是结伴成堆，有的喝酒，有的打牌，有的吹牛，有的打闹，有的到处闲逛；女生们打打毛线，看看小说，嘎嘎三胡，有年龄大点的悄悄谈朋友，更多的是傻坐着胡思乱想，打发无聊时间。

农闲工作之余，我的“童年的梦想”始终萦绕着心间。我从小喜欢画画，在家时地方小，没有空间，更没有条件画画。现在到农场后，争取到了二人一个宿舍，有多余地方可以画画了。　　

我重新拿起画笔，没有教材，没有老师，就自己摸索，自我要求，按照毕业前汪老师送我的《刘海粟画册》练素描、画色彩。文革后，石膏像有买了。当时每月工资只有18元，我省吃俭用从市区福州路文化美术用品商店买了摩西、牧童等几尊石膏像和绘画工具，一路乘车坐船，大汗淋漓地背到崇明农场宿舍，心里思忖着好好利用工余时间练习素描和色彩。　　

　　画石膏像需要灯光照射。夏季的晚上，农场里蚊多个大。为防止蚊子袭扰，我就把石膏像挂在蚊帐里，把台灯绑在蚊帐的对角照好，赤膊钻进蚊帐里汗流浃背地练习素描。　　

休息时间，我背着画板往返农场宿舍、田间地头之间，画人物写生和色彩写生，准备有朝一日能报考美术学校。　

石膏像素描（1977年作）

石膏像素描（1977年作）

　 1978年，原党和国家领导人华国锋提出要加快农垦农工商企业发展的要求，农场的作用和地位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　　

农场要扩大影响，需要宣传推广。我的爱好特长开始发挥作用。

我被推荐调到了长征农场场部负责工农业产品样本设计工作。后又被借调到上海市农场局工业处担任上海农场系统工农业产品样本设计和产品陈列馆设计布置工作。后来农场局产品陈列馆成为上海首批广告公司之一。

在农场里设计绘制的产品样板

　 1980年，我又被借调到北京农业展览馆，担任全国农垦农工商联合总公司上海农场产品展览展馆、西藏农垦农场产品展览展馆的展厅设计和布置。10月1日，由我一起参与设计布置的“第一届全国农垦农工商联合企业产品展览展销会”在北京全国农业展览馆隆重举行。全国28个省市、自治区农垦农工商联合企业参加了展览。　　

开幕式当天非常热闹，时任党和国家主席的华国锋等国家领导人和各省市领导都前来参观。　　

这是我第一次出上海，第一次办展览，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中央领导。

1980年展览会结束期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前办展人员合影

1980年10月在北京长城八达岭留影

　　展览展销会期间，我还担任上海农场局销售员，出售80年代初上海农场加工生产的奢侈品“上海麦乳精”、大白兔奶糖、765牛皮皮鞋等。

在当时物资匮乏、收入微薄的年代，想不到首都人民购买力强大，商品当天就被一抢而光，只能紧急调运，满足首都人民的需要。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改行搞销售，或者胆子大点，下海经商批发转卖，可能命运就不一样了……

在农场期间石膏像写生、人物写生和人物速写，许多作品大多送人，保存下来就这些了。

　　崇明农场生活真的是又苦又涩，既流汗又流泪，用青春灌溉农场，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我通过努力还算好运，但绝大部分人就没那么幸运。算悲情成分多于激情，所谓激情燃烧等等褒义，只是现在人说说而已，点缀粉饰和无厘头，当不得真。被贴上知青标签，大龄青年没学历，只能干些苦累脏的工作；没钱没房子，即使回来顶替上调进城，家里亲人也不待见。

农场经历对我们这代人有影响，类似启蒙教课，它率先以严酷的现实教育了几十万刚踏上社会的我们，过早地认识了世界。那时的我们大部分才十七八岁，现在的十七八岁可能还在家等“奶”喝。

懵懂的我们，较快适应了社会环境变化的能力，以及如何面对痛苦挫折的勇气，使我们逐渐变得无比坚强、豁达乐观和勇往直前，具备了珍惜感恩和善于感悟的品质。这才是我们一生中得以珍贵的以及永远值得我们记住的东西。

　　1980年，我到农场4年后，终于迎来了知青回城安置政策。上海开始实行知青返城的“上调顶替”政策。我于1981年顶替母亲上调到上海航空标准件厂工作，开始新的人生旅程。

1978年临摹第一幅油画人物画——达芬奇旷世巨作：《蒙娜丽莎》（40多年前临摹印刷品，色彩简单，不懂用油，不晓保存，油彩脱落）

1978年画第一幅人物水彩画

　　磨难可以玉汝于成，痛苦能够激荡心灵。　　

人生犹如一幅油画，油画中的色彩有暖色调，也有冷色调；有受光面，更有阴暗面。　　

我坚信：只要走出冷色调和阴暗面，总有一天会迎来绚丽多彩的暖色调，走向光明灿烂的受光面……

油画《世纪伟人，百年伟业》

油画《绣红旗》

油画《枢纽港建设者》（获2009年全国民航职工书法美术作品展览一等奖）

油画《追忆》（获2016年“ 流金岁月 时光记忆——东航60年之上航专题展览暨上航职工书画影作品展览”最佳奖）

油画《会诊》（获2009年民航华东地区职工书画影展二等奖，入选上海市总工会举办上海市职工书画影展览）

油画《寸土不让》

油画《战高温》（参展东航成立60周年职工书画影）

油画《武汉加油》

油画《最后一个航班》

油画《心系蓝天》入选东航离退休老同志书画影展览

　　 艺术创作也是一种劳动。

走上艺术创作道理，就是踏上漫长曲折的探索旅途，永无止境。

2016年在宁波岩头村写生

油画《小桥》

油画《村口》

让艺术劳动永伴终身，用艺术创作提升素养。这就是一个赶上上山下乡末班车的知青，退休后未来的人生态度。

油画《池塘》

油画《晨泊》

油画《春华秋实》

油画《老街晌午》

丙烯画《年年有余》

远离喧嚣享静谧，笔蘸七彩画生活！

2020年5月1日

在获奖作品前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