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战友，我们永远怀念你！

云和沧海

五十年前的“五一”，即1970年5月1日，在汉江流域中发生的悲壮场面，至今仍萦绕在我的脑海中。就在这一天，七位铁道兵战友为祖国的三线建设，献身在汉江激流中。 1970年4、5月份是我们铁道兵进驻襄渝铁路后最艰苦，工程任务最艰巨的阶段。在临时公路还不完全通车的情况下，大部分的工程和生活物资以及人员来往主要靠汉江船只营运。在汉江上行驶的船只，大多是由纤夫拉纤引船上行，有的木船则安装一台柴油机作动力，有的动力不足则在前面加一艘小汽艇作引力（部队专用船只）。 湍急、混浊、暗流涌动的汉江 逆水上行的船只 　　这天是五一节，部队放假一天，晚餐开饭时间提前。约在下午5时左右，正当战友们都在江边山坡的露天“餐厅”上准备开始用餐时，一艘小汽艇拉着大木船停靠在我们一营营部驻地的江边码头上了。说是码头，其实码头早被江水淹没已不见踪影，只是停靠在近岸边便于上下船的位置而已。 这时从船上下来几个人，又上去几个人，大家也没多注意。其中新上船的是一位四连材料员黄宝聚战友，上船之前他来我这里说，他连司务长叫他来向我借公款500元钱去安康购买物资(当时我任营部给养员)，我把钱交给他，他还写了借条，然后把钱放进上衣口袋里，把衣服撑的鼓鼓的，我说还是放在挂包内好，他说放口袋安全。我叫他在我们这里吃一点再走，他说不吃了，连队今晚五一会餐，吃的很好，司务长还特地给他加了炒鸡蛋。我说你去安康，而这船还得去三营，你不如在这等船下来后再上去，他说不，现在汉江涨大水，万一下来时船不便靠岸就去不成了，还是跟船上去方便。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他留下的最后几句话。 　　人都上到小汽艇了，刚好还是10人，大家都急着回连队，为的是尽快向指战员传达团党委扩大会议精神，第二天开展襄渝铁路大会战。小汽艇也很快发动起来。这时谁也没有想到，由于船停下来后，小汽艇拉大木船的钢索下沉后，受江水不断冲击而缠绕在水底大石块上，当小汽艇发动向前一冲就立即被钢索反拉了回来。如果这时能发现并立即停车该多好啊，可谁也没发现。而是加大马力再次向前冲，冲再退，退再冲，当第三次被拉回来时小汽艇后舱大量进入江水。坐在舱里的战友都站起来瞬急退到小汽艇的前面甲板上。江水很快灌满后舱并使汽艇向后下沉，战友们只得再往后退，这时小汽艇严重失去平衡，加上江水的冲击，小汽艇倾刻间就翻了个底朝天并下沉。坐在驾驶室的两位战友(指导员魏光明、驾驶员赵秀忠)，也随着汽艇下沉到水底，站在甲板的八位战友全部落水并被激流很快冲出离岸边越来越远，这时正在山坡上吃饭的战友见状一片惊呼，几乎同时都仍掉饭碗往江边追跑，有的手上还拿着竹竿、绳子之类准备抢救，可是江水太湍急了，岸上的战友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追赶着在急流中游着的战友，一边追跑一边挥手向江中的战友大声呼叫：向岸边游、向岸边靠。同时也时隐时现地听到江中的战友高呼“下定决心……坚持着……向岸边靠拢”，只见他们奋力游着，努力地向岸边靠。开始大家互相之间离得很近的，但无情洪流很快就把他们分开，有的向岸边靠近，其中有三位战友幸运地被沿途的战友和船工救上岸。而其他战友非但没能向岸边靠拢，反而被激浪推向江心，随着翻滚的浊浪，如箭离弦般地向下游冲去，在近200米处经过一处突出延伸至江中的山体而形成的大旋涡将战友们卷入江底，激浪翻卷的江面上再也未能见到战友们的踪影了，无情的洪魔顷刻之间吞噬了我们七位战友。天也慢慢地开始暗下来了，在岸边上的战友还久久不愿离去。一直沿着江边睁大眼睛向江面寻找着，呼喊着。但在浩渺的江面上什么也没能见到，只见到一团团翻滚的浊浪奔泻而下和只听见滔滔的洪水声。这时刚好有只装满瓦片的小木船从上游下来停靠下来，我们立即上船要求船工开船去寻找战友，但船上全是瓦片再上人在急流中行驶非常危险，老船工似乎看懂我们着急的心情,只即开口叫卸去瓦片,马上开船，于是大家一起很快就把一船瓦片全部卸下且大部分都丢入到水中。小木船立即离岸向江中驶去，我们则站立船头沿江全神贯注地寻找着，真希望能有奇迹出现。而激浪翻滚，小船颠簸也全然没能顾上。只听见船工不时传来小心、站稳的警告声音。当然我们也知道这位当地的老船工此时此刻同样的心情…，他也在急切地在寻找解放军亲人啊。在船行至半途，忽然有战友发现前面有军帽浮现，小船急刻追上靠近，立即捡上一顶挂着红五星的草绿色军帽，当见到这再熟悉不过的军帽，战友们都流下了眼泪。小船顺流直下，很快就要接近安康了，这时刚好碰上由53团团长亲自带队乘坐井岗山号轮船逆流而上赶往出事地点，我们的小船很快靠上轮船，上船后，团长接过我们手中的帽子时也流下了眼泪。 汉江沉船位置 在2010年及2017年，笔者曾两次来到当年沉船的位置，向牺牲的战友致哀。 　　一个星期后汉江水渐渐退去，找到了几具战友遗体。一个月后江水完全退去，在下游一块经洪水冲击成的沙洲上，发现了上半身埋在沙堆里的四连材料员黄宝聚战友的遗体。在遗体的上衣口袋里还完整地保存着500元钱，当我接过经过消毒处理的500元钱时，忍不住地大哭了起来。战友啊！你生命都没能保住却保住了国家财产啊。一个多月以后，请来潜水员在翻船地点开始沿江寻找沉没的小汽艇。终于在失事地下游近百米处的江底找到了下沉的汽艇，同时也找到被压在汽艇内的两位战友的遗体。七位战友就这样永远地留在安康。 　　无名烈士墓碑给战友们特别是烈士的后代留下了很多的遗憾和悲痛。 2010年，笔者来到安康烈士陵园祭拜烈士陵墓。 　　五十年过去了，在2010年10月我们故地重游，10月20日下午，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去安康列士陵园看望战友，可是我们逐一寻找着七位战友的陵墓，反复寻找，仅找到一位战友的坟茔，其余的却一个也没找着，而看到的却是一些无名的墓碑。安康烈士陵园的铁道兵烈士墓群中，有无名烈士墓30座，无名烈士墓碑给战友们特别是烈士的后代留下了很多的遗憾和悲痛。 七位烈士 陆长河，36岁，四川省绵阳市人，铁十一师53团12连连长。 李星文，30岁，贵州省独山县人，铁十一师53团14连连长。 魏光明，河南省人，铁十一师53团12连政治指导员。 韦天凯，30岁，贵州省独山县人铁十一师53团13连副连长。 黄宝聚，23岁，福建省邵武县人，铁十一师53团1营4连材料员。 周友炳，22岁，江西省崇仁县人，铁十一师第53团机械连汽艇驾驶员。 赵秀忠，21岁，山东省莒南县人，铁十一师53团机械连战士汽艇驾驶员。 2020年04月28日 注: 笔者徐章土，原是铁道兵11师53团1营营部战士。曾亲临其境，亲眼目睹1970年5月1日那场从翻船到乘小船沿江寻救及后来找到战友遗体的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