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68岁的姨妈躺在病床上,她喉咙里插着管子,发出呼噜声,麻醉没有完全散去,姨妈脸色蜡黄,穿着笨重的睡衣……第一次走进病房,我居然没有认出她,尴尬地巡视了一圈又退出来,再次跟弟弟确认楼层,床号,我又回去,俯下身,仔细地看她。她却始终没有醒。我买了很多糕点,柔软的泡芙,新出炉的蛋清饼,圆圆的茴香饼,不加糖的苦荞萨其马,上面布满水果的小蛋糕,以及装在精致的小盒子里的桃酥,还有焦黄的蛋挞,我甚至还想再买一瓶泛着迷人光泽的蓝莓果酱……虽然我知道姨妈从来不吃它们,所有糕点她都没法吃,但我固执地罗列了满满两个食品袋。希望她能好好吃一回这些美味的食物,就像我们小时候她给我们买一样,总是带着欣慰慈爱的笑,给我们分发各种新奇的糕点。我一直看着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就泪眼朦胧。</p><p class="ql-block">我如此伤感,时光荏苒,我的至亲的人们,都在老去,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份情,来替代他们在我心里的位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这份亲情,像我头顶的那棵树。给过阴凉,也给过温暖,遮过风,也挡过雨。永远张开怀抱,带着深沉的爱意,看我远行,等我归家。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是温暖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年轻时姨妈是山村里难得的贤良淑女。在那个年代,勤劳善良是每个女孩笃定的皈依,上厅堂、入厨房,拾掇齐整,仰望良人。然而,姨妈的一生颠沛流离,如果有因果,我坚信上天欠她一道敞亮的窗。</p><p class="ql-block">她爱着身边每一个人,却唯独没有自己。我的第一件毛衣,弟弟的书包,家里的酒缸、水桶,小到一把菜刀,姨妈事无巨细,在物质及其匮乏的年月,她让我们体会到富足的意义。小时候,站在石榴树下,看着姨妈背着夹箩,穿过门口那条长长的巷子走来,是最温暖的记忆。她踩着碎石渣,嚓嚓的脚步声,是最温柔岁月的跫音,陪伴了我的童年。</p><p class="ql-block">曾经无数次,想要用文字来记录我的亲人们,可是,在爱里,文字那样苍白。它始终无法触及我内心隐藏的对家人、亲情的那一份痴恋。</p><p class="ql-block">我陪着病床上意识模糊的姨妈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说一句话。病房里安静得只听见药水的嘀嗒声,我恭敬又彷徨、无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