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庚子鼠年四月初一。。凌晨2点14分。。。

右耳听世界。。

　　从我记事起。您好像就满头白发。。您说。随我老姥爷。少白头。。

　　您和我说过。您11岁就没了娘。。13岁就离家参军。。什么苦日子都过了。。

　　从医一辈子。。为人耿直。。兢兢业业。。医者仁心。。别人对您最多的称呼就是”马大夫”。。白发苍苍。。满面红光的马大夫。。是小姗姗的姥爷。。

　　您是建院的元老。。院志里有您的名字。。1956年。多么遥远的年代。。您创建了第一个手术室。并做了第一台外科手术。。。院志出版的那年。。您一直翻看。和我讲那时候的事。。。我想。您心里一定充满了骄傲和回忆吧。。。

　　经历了战争。。和苦难。。。姥姥是资本家的闺女。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您。为了捍卫守护你们的家。所受的折磨和苦难。大概。永生难忘吧。。。

您记得吗。。您以前总说。文化大革命迫害你们的人。都没活过你。。都死了。。。您是笑着说的。。我是笑着听的。。但今天。我是哭着写的。。。

　　小时候 。。爷爷奶奶都在机关工作。没空看我。我就跟着姥爷姥姥。在医院长大。。我都好几岁了。还嚼着喂。。我记得最香的。就是馒头和花生米。。馒头和鸡肉。。姥爷手把手教我认字。写字。。他是我得第一任老师。。。长大后。寒暑假。。过礼拜。都是在他们身边。。永远跟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姥娘去药房。数药片。给拿药的病人。晚上睡在药房里边的小床上。跟着姥姥值夜班。。跟着姥爷坐门诊。。看着他拿听诊器。给病人看病。小时候。最爱玩的。就是姥爷的听诊器和空针。。姥姥的数药片的小勺子。和装药的小铲子。。。医院的职工。都知道有个小姗姗。。后来长大了。。你们也离休了。。再跟着你们出来遛弯。他们会说。。这是那个小姗姗吗。。。。你们说。是啊。

是。。我还是那个小姗姗。。但是我没有你们了。。。

　　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您挖空心思，用您的话说就是”胡诌八周”的给我编故事。那时候没有书。只能靠编。我听的最多的就是西游记。。我都背过了。您每次给我编的都差不多。。但是我还是爱听。不给我讲我就不睡觉。您要是讲着讲着睡着了。。我就枕着你的肚子。然后用脚蹬墙。把您晃醒。继续讲。。我那么坏啊小时候。。但是您从来没打过我。。

　　您还记得吗 。从小我就馋。每年快过年煮猪头。。我就围着锅转。。煮好了拆猪头的时候。我就围着盆子转。您一会撕块瘦肉。沾沾盐粒给我塞嘴里。。我吃完了。再过去围着转。您又给我塞的满嘴都是。。就这样。年年如此。。直到您干不动了。。我也长大了。。

其实。我爱吃夜饭的习惯。就得怨您。。因为您最爱吃夜饭。。从小跟您在一起住。。改都改不了。。

　　。我的记忆里。姥爷姥姥家。过年过节。从不磕头不烧香不烧纸。。姥爷说。。不信鬼神。。

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每逢过年。。您床头上就贴着 ”一家之主” ”身体健康” 两副字。。。弄得我从小就以为”一家之主”就应该贴了床头。。但是。姥爷啊。。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那是贴给灶王爷的啊。。。或许从不迷信的您。觉得自己就是一家之主吧。。。。

这本应该是个笑话。为什么我哭着写它。。。

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您教我的儿歌。

”小巴狗，上南山，

吃石头，拉金砖，

买大米，捞干饭，

爹一碗，娘一碗，

气的小巴狗白瞪眼”。

还有

”小鸡嘎嘎，要吃黄瓜，黄瓜有种，

要吃油饼，油饼喷香，要喝面汤，

面汤系面，要吃鸡蛋，鸡蛋有皮，

要吃牛蹄，牛蹄有毛，要吃樱桃，

樱桃有尖，要吃叫乖，

叫乖吱嘎吱嘎上了天儿。。。。

……

后来有了大喆。。您又教会了他。。

　　有了小喆喆。。原来的”小姗姗”下岗了”。。。。您们对他的宠爱。。溢于言表。。小喆喆和他的妈妈一样。。过礼拜。寒暑假。。空闲的时候。。嘴里最常说的就是。。妈妈。咱上老姥娘家吧。。。

在他们八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大喆过礼拜来了。。一进屋。桌子上六瓶冰糖雪梨。四大盒德芙巧克力。还有一些零食。。姥娘和喆喆说。都是你爱吃的。。我说谁买的。。她说她和姥爷一起去百姓超市买的。。提不动。两个人抬回来的。门口遇着医院的职工。给帮忙提着送回来的。。。 我瞬间泪奔。。

　　多想再看到这个画面。。。但是。一转眼。就是永别。。。

　　您们看着小喆喆学习的时候。。。心里是否感叹岁月如梭。。。

　　五十年。。金婚。。我陪您们一起去拍照。。我以为只有电视里才能看到金婚。。。如此。坎坷又温暖的一辈子。。你们一同走过了。。。

　　大喆不管玩什么。您都会凑过去看。。有时候。还会和大喆抢东西。。其实。我们都知道。虽然您的老年痴呆症。。慢慢的加重了。。。。。但。您心里是喜欢喆喆的。想和他玩儿。。

　　您还记得吧。。大喆给您量降血压。。这时的大喆。心里一定充满了爱吧。。。这个时候的您。已经不会和大喆抢东西了。。不知道抢了。。

　　我的妈妈。。是最孝顺的女儿。。如果说遗憾。。那么2015年。她查出来头里长了瘤子。。必须开颅手术。而无法照顾姥爷姥姥的时候。。便是遗憾的开始。。。因为。就是那两年。姥姥得了胃癌。。姥爷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当医生让她尽快手术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惦记。就问我。嫩姥爷和嫩姥娘怎么办。。我说。还有我和我爸爸。。还有两个舅。爹妈不是你一个人的。这么多年。全是你和爸爸照顾。你现在自己出了问题。你必须尽快手术。。其他的什么也别想。。

这张照片。。就是15年。妈妈手术完。姥娘领着姥爷。一起去病房看妈妈时拍的。。姥爷看到妈妈就哭。。就问。海红怎么了。。我就骗他。我说走路卡倒了。头摔破了。。。因为他痴呆症分不清楚真假。就为了让他别害怕。。。

妈妈一年的时间。。经历了两次开颅手术。。一次取瘤。一次补颅骨。。那段时间。是最难的日子。。都需要照顾。。一个人分两半也不够用。。但是。都熬过来了。。妈妈恢复的过程中。还是伺候姥爷姥姥。。。她自己承受的苦痛都不提。。

　　说到这。。我要给爸爸一个镜头 。。也只有一句话想说。。。我的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我认识的人当中。。唯一一个。比儿子还孝顺的女婿。。。。不接受任何人的反驳。。假如。姥爷姥姥在世。。也是一万个赞同。。。

　　

　　

您还记得吗。 四年前的3月12。。。姥姥走的当天早晨。。您突然四点就起来了。穿的板板整整坐在沙发上。。妈妈问您起这么早干什么。。您说起来看看。。。过了一会。。妈妈就接到了重症监护室的电话。。姥姥病危。。。

这就是心有灵犀吗。。。但是当时的您。忘事很严重。根本不记得姥姥了。姥姥住院期间。您也不知道。就是经常拍着姥娘枕头问我妈妈 ”这个地方是谁睡的来”

我妈就说”没有人睡。就你自己睡”

我们忙着给姥姥处理后事的时候。。什么东西都避开他。您就问我妈妈。咱家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妈妈说。没事啊。我说。没事啊。今天逢集。我们去赶集。。

后来。。姥姥走了一年。您有一次突然问我妈妈 ”郭慧君，走了多长时间了”

妈妈愣了。说。”一年了”。。

您说 ”这么长时间了吗”

就开始哭。。

过了一辈子。。即便再糊涂。。又怎能忘记。。。

但是。从那以后。。您就再也没提起过姥姥了。。。。

　　后来。。您越来越忘事。。每次我去。我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

”姥爷，我是谁啊？”

”我想不起来了”

”你再好好想想”

”你是姗姗吧”

”对啦。。我姗姗啊”

　　大喆的小巴掌。。成了您晒太阳时。自己哄自己的小玩意儿。。。

　　我买草莓给您吃。。您虽然糊涂。但是还是给我吃。。我知道。您潜意识里。还是疼我的。。

　　圣诞节🎄。。买圣诞树。

大喆说。我们拿去哄老姥爷吧。

我说。。好

其实。。我买了。就是想哄您的啊。。。

　　妈妈一口口喂饭。。您就像个孩子。日复一日。。多希望还能。年复一年。。。

　　我喜欢用手机记录点滴。。也许是因为。害怕失去。。。翻看手机相册。。太多太多您和姥姥的照片了。。我都保存好了。。一直一直保存着。。。。

　　从我记事起。。您和姥姥就成了我生命里和爸爸妈妈一样重要的人。。我不想缺席。不想错过。能和你们相处的所有的日子。。但是。您们却。都走了。。

　　您一辈子疼姥姥。姥姥一辈子几乎没做过饭。如果我没记错。。我吃的唯一一次姥姥炒的菜。。是炒鸡蛋。并且还放了好多酱油。。

我有时和妈妈开玩笑说。。姥姥一辈子不会自己夹菜。。都是您给夹了盘里碗里。饭递了手里。当然。还有妈妈。还有我。。我们都继承了您疼姥姥的”优良传统”。。。

　　这是。您和姥姥在一起过得最后一个生日。。姥姥手上还带着留置针。。生怕拍照看见。还好好捂了捂。。

这是姥姥走后。。您过得第一个生日。。也是您进重症监护室前。最后一个生日。。

　　再后来。。您吃饭越来越少。。喂不进去。吞咽也越来越困难。。妈妈急疯了。。加上一次突发的昏迷。。血压几乎都没了。送去抢救。我们吓怕了。。各方面都考虑了。最终只能进icu。。纵使有一万个不情愿。也没有别的选择。。2017年。7月3号。。。您开始了icu。。漫长的”生活”。。。说实话。。当时。看到您上着呼吸机。浑身都是仪器的时候。。我看不到未来。。。

　　这是您进icu的第一个生日。。这个寿星老头。。我摆在您的桌子上。我嘱咐护士。别扔了。。要留着。。。现在。。我已经把他拿回家了。。。

　　每天3点。。准时进去探视。。刚进去那段时间。您特别不乐观。。也不睁眼。嘴里上着呼吸机。但是。每次。我还是趴在您耳边。说。。姥爷。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姗姗。。我来看你了。。

　　说来也巧。。我去探视。您几乎都会大便。。十次得有六七次。。连护士都说。。马爷爷真疼你。。是啊。。只有最亲的人。。才会觉得擦屎擦尿都是种幸福吧。。。

再后来。又有一次差点下了病危。医生问妈妈抢救吗。。妈妈说必须抢救。。大夫说。这么大年纪了。但是妈妈坚持抢救。。

有您。。妈妈才有家。。。这一次。您又挺过来了。。奇迹般的。并且情况越来越好。。您知道。我们多高兴吗。。虽然。您做了气切。。再也不能说话。。我们依旧高兴。。因为您还在。。

　　医院一直对我们很照顾。。虽然规定每天只能探视一次。。但是默许了我妈妈一天可以进多次。。。所以。妈妈一天进三次。。接近三年的时间。楼里的保洁都认识她了。。

妈妈给姥爷缝了一大堆。垫胳膊。手。腿脚的垫子。枕套。小床单。。。有一点污渍。就拿回来拆洗。。虽然不能时刻陪伴在身边。但是她看不得姥爷受一点屈。。

每天换着花样的给姥爷做饭。。搭配着营养。。打成泥。。喂鼻饲。。。每次。我去送饭。护士都说。嫩送的饭。一打开盖就喷香。。。马爷爷都胖了。。我们现在一个人给他翻身都翻不动了。得两个人。。的确。。姥爷胖了。。。也比较平稳。。虽然偶尔输血。偶尔发烧。。但都没有大问题。。。。

　　还差70天。。您在icu就满三年了。。。您不应该好好的吗。。。为什么这么突然。。虽然接近三年得时间里。我们每天都做着最坏的打算。。

您知道吗。。。半夜1：26。。。我看到妈妈的电话。。我不敢接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以为妈妈挤了电话。。。我不会穿衣服。。门都开不开了。。。。。

您知道吗。。您走的前三天。。我晚上做梦。梦着您给我们一家子人做了两桌菜。。大家都在吃。。。然后您看了看。。就去了外屋沙发坐下了。。然后我跟过去。。我说。。姥爷。。炒了这么多菜。是不是累的上。。您说。。嗯。有点累。。我就把您扶起来。。我说。先去吃点饭。。。然后我就醒了。。第二天早晨我就给妈妈打电话。我说我很少梦到姥爷。。都是梦到姥娘。。。怎么还做了这样的梦。。。然后下午进去探视。。您就没睁开眼看看我。。。您走头一天。。我做梦。梦到了黑猫。。。我就查了周公解梦。。。我就害怕了。。。。我万万没想到。。噩梦就来了。。。长这么大。。我第一次信了。梦境。。。。

　　这是我最后一次。。握住您的手。。我没想到。。在最后。。您竟然睁开了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尽管可能毫无意识。。。。尽管闭上之后。。就再也没睁开。。。。。。

　　

　　虽然您走了。。妈妈没有家了。。。但是。。姥姥又有您照顾了。。我就不生你的气了。。也不怨你狠心了。。我也不能再哭了。。白天不敢哭。。晚上偷着哭。。眼睛疼的不敢见光了。。。不哭了。。不哭了。。。

　　和姥姥团聚吧。。。好好的。。生生世世。。。

　　最后。。

借爸爸的送别诗。

送您最后一程。。

戎军十三别家乡，

马革裹尸行四方。

一心向党早笃定，

生死置外忠信仰。

无责历史生怨屈，

私念摒弃公首当。

奉做义诊忘其数，

献爱百姓劫病殇。

九零三庚残阳坠，

十分突兀出哀怆。

鲐背越愈亦满意，

年岁高祥少懊丧。

寿限短长上苍注，

终始造化人岂掌？

正视世间自然事，

寝梦天庭或许香！

戎马一生，无私奉献。

九十鲐年，寿终正寝。

姥爷。。。您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