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r></p><p> 在微信看到了一段小提琴演奏家林赛•斯特林在地铁的演奏。据说林赛·斯特林的演奏会一票难求,粉丝无数,但当她褪去华服,朴素无华地站在纽约地铁口拉着小提琴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行人竟没有人关注她一眼,更遑论停下来驻足欣赏她的演奏了。然而当她把视频传到网上去,她又马上获得了千万粉丝的点击。</p><p> 我在想,作为行人中的一员,确实我们总是不会去注意路上的风景,我们匆匆而过,再动听的琴声也不能入耳,因为我们总是有一个“目的地”需要赶到,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又能够为那些不在规划之内的人和事半路停留呢?</p><p> 然而假如我们时时处处都被提醒,其实并没有什么“目的地”等待着我们,并没有什么会比欣赏此刻最美好的事物更为重要,那么,我们还会如此匆忙而不解风情吗?</p><p> 网上流传的段子,全国的门卫老大爷已经变成了思想家,每天要对你发出哲学三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不开玩笑的说,我觉得2020确实把回答哲学三问的紧迫性提到了每个人面前。你急匆匆往前追赶是为了下个月的房贷吗?还是为了明天美好的生活?假如明天并不会到来,你如何处理你现在的这一秒?</p><p> 2020之前,我们似乎多少是生活在一种安然、一种确定性之中。正常无疾病的人,虽认识到死亡的存在,知道自己会死,但对于自己将在什么时候死亡是几乎毫无警觉的。人类的共同经验提醒我们,我们不会永远活着,明天与死亡不知道哪个会先到,也许死神就在路边伏击。但2020之前,死亡的真实性没有那么明显,并不那么清晰,似乎还躲在纱幕之后。我们虽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可是我们所有的安排却都预设了我们还会看到明天的、和很多天以后的太阳。死亡和生存比起来,总是并没有那么急迫,那么显眼。我们由此为自己设置了无数的目的地,不停地向前追赶。</p><p> 但也许,这隔在我们与死亡之间的纱幕从此被扯碎了,从此向死而生不再是一种人生态度的选择项,而成为了2020之后的必然的生存现状。我们从此以后必须每天清醒地、真实地、无可奈何地与死亡擦肩而过,直面死亡,与随处的死亡共生。</p><p> 最近看到了不少关于中西方文化的讨论,提到因信仰不同而导致对当前疫情处置的不同。比如西人是否因信仰而更看淡生死?华人是否因无信仰而尤其怕死贪生?哪一种模式更优?是应该(像华人这样?)全员警戒,全副武装,以保全生命为第一要务,为生命安全宁可失去自由交出公民权利,还是应该(像西人那样?)不自由毋宁死,决心保持正常的(2020之前的)生活方式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p><p> 我对这些问题也没有思考出什么答案来,只是华夏文明整体上虽没有跟死亡和解的宗教信仰,但却也有自己对生命的达观理解。</p><p> 魏晋时期,朝局动荡,朝不保夕,然而士人于乱世仍然饮酒作诗,清谈扪虱,纵情山水,活成了魏晋风度。可见,人生短促与否,与是否有意思有价值,关联没那么大。“汝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也许,从此以后,我们只能当刘伶了。为对抗那不确定的死亡的随时存在,也许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把握当下每一分钟。</p><p> 人生如酒,且浅斟低唱,醉倒何妨死便埋。这,未尝不是一个解答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