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偶尔回老家,依然能见到人家房前屋后的菜园子,但却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一方园子了。闭上眼,那一片片菜香,只在脑中萦绕。</p><p> 记得小时候,村北有一条宽宽的水沟,将小村与田野隔开。沟南,绿树环抱,茅檐低小,人声喧扰;沟北,青葱翠蔓,篱笆环绕,虫吟蛙叫。这沟北,就是各家各户的菜园子了,一般都有一二分地。小小菜园子,几乎承载了家家户户一年的蔬菜供应。</p><p> 水沟连通着通向运河的水渠,兼具着排洪和灌溉的作用。家家菜地头的水沟一侧,又都有自挖的水坑亦或者说为水井。几户人口多,菜地大的人家,水井的边侧用沙浆石,从下到上垒得整整齐齐,顶部略高于菜地,成V字型,便于架起水斗浇水。</p><p> 菜园子最需要的就是水了,浇水的方式除了手提,肩挑,最有效的就是这架起水斗舀水了。这种浇水的方式,我小时候就很是羡慕。一个水斗,两边串上长长的套绳,两个人一左一右,拉开架式,俯身甩动绳索,带动水斗探入水中,仰身拉起水斗,伴随着一个美妙的弧形,水斗飞向顶端,水流倾泻而下,注入水槽,流向菜畦。循环如是,水声哗哗。若是枯水时节,舀干了水井,还能捉鱼,一举二得,就更令人羡慕了。</p><p> 有了水,菜园子便有了生命和活力。 春日里,经过了一个冬日的沉寂与蛰伏,园子里渐渐热闹起来,翻地、整畦、撒种、育苗、栽苗,大人们忙活着,各色青菜也陆续粉墨登场。韭菜舒展婀娜的身姿,焕发了一畦新绿;春菠菜众头攒动,抢占着大好的春光;蒜苗顶开泥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脑;土豆独占田垄,招摇着宽宽的叶片;辣椒挺直了腰杆,促生着一蓬蓬的枝叶;洋柿子(西红柿)不甘寂寞,摆动着娇嫩的身姿;黄瓜、豆角吐出细嫩的须子,蜿蜒攀附着新扎的棚架……</p><p> 春日菜园子里,婀娜多姿,欣欣向荣。不过,这时节可食用者却不多,仅有小葱、菲菜、菠菜等几类小青菜。这些,今天看来再平常不过了。可当时,对于吃惯了一个冬季萝卜、白菜的农家来说,却有着令人神往的“新鲜”。即使到了今天,摊开一个煎饼,卷上一根新鲜的小葱,配上几根咸菜,也仍是很多人的钟爱。</p><p> 夏日里,辣椒、茄子、黄瓜、西红柿、豆角等各色蔬菜满园。辣椒丛中挂满大小不一的尖椒,有青有红,中间点缀着白色的小花;深紫的茄子,低垂在地面之上,裹藏着满腹心机;浑身挂刺的黄瓜,顶着黄色的花萼,努力掩藏在架子之下;青涩的西红柿,二三个紧紧挨挤在枝头,唯恐落了单;牵牵蔓蔓的豆角架上,趴着蝴蝶状粉嫩的小花,下面悬垂着细长的豆角……旁若无人的癞蛤蟆,睁着红红的眼睛,在菜畦中踱步;机灵无比的青蛙,潜伏在菜丛深处,一旦有一点惊扰,便匆忙跃跑;轻盈的蝴蝶,时而收翼于花蕊之中,时而翩然起舞;小小的青虫,隐匿于枝叶之下,唯恐漏出一点马脚。整个园中生趣盎然,就连田梗上都长满了马齿苋,我们都称之为马马菜。</p><p> 整个园子有的看,更有的吃。黄瓜和西红柿种的都不多,黄瓜往往尚未长成,便成了我们孩子的口中餐;西红柿青中透着些许红意,便被我们盯上了;辣椒吗,每餐必备,家家户户更有成串的红辣椒储存;新摘的豆角、茄子,加上些荤油或肉丁,吃的到也泼辣;田梗上的马马菜,在农家的手中,亦可以变为凉拌的美味。</p><p> 园子周围还有的玩。午后,家中闷热,捧上一本画册,铺上一片凉席,趴在连通菜地的小桥边,煞是有趣。头上树荫遮蔽,耳畔蛙声咯咯、知了声声,鼻翼菜花飘香、水草清新,周围蜻蜓飞舞,偶有苍蝇叨扰。渴了,跑去自家地里翻寻黄瓜或西红柿;倦了,躺在凉席上假睡一会儿;无聊了,用手指弹弄树上悬垂而下的“吊死鬼”,亦或是蹑手蹑脚地到菜地的篱笆上捏蜻蜓;孤单了,呼来小伙伴一起抓石子、摔泥碗。菜园子俨然成了乐园。</p><p> 到了秋日,菜园子主打的就是白菜、萝卜和腊菜了。白菜是我国原产蔬菜,据说,在西安半坡原始村落遗址就发现有白菜籽,距今约有六七千年的历史。我们那儿,打记事时起,就是满园的大白菜。有的报紧团结,有的疏散扑丫,一颗颗老老实实地蹲坐在菜畦里,无喜无忧。萝卜,是白菜的忠实朋友,一个个努力挺起腰杆,探出头颅,见证着风霜雨露的变化。腊菜,就更为朴实了,圆圆的杵在地上,人们习惯上称之为腊菜疙瘩。</p><p> 看看已是秋末,大人们纷纷将萝卜、白菜和腊菜收获储藏起来。我们也大有机会,体验一把白兔拔萝卜的痛快。收起的大萝卜,要么运回庭院,要么干脆就地掩埋,以备冬曰食用;大白菜也是,除了运回家的,也有人家将之直接苫蔽成丘,储藏在了菜地之上。至于腊菜,收获之后,洗静分身,根茎和樱分开腌制,分别制成了咸菜疙瘩和咸菜樱子。这些可就是很多人家,一个冬日的主要菜品了。</p><p> 冬日的原野,大都覆盖着青绿的麦苗。这片傍村的菜园,静静地裸露着,期待着下一个轮回的开始。</p><p> 三十多年的时光,一晃而过。那一片片翠绿的菜园,早已消匿。我们的餐桌也越来越丰盛,但那一抹绿色却挥之不去。不知你的记忆深处,也还有那一方小小的菜园?</p> 相逢一笑 2020.4.24于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