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guian 来菜喽

把酒言欢

来 菜 喽

　　当娃儿的时候，老师常用“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成语来告诫和勉励我们别虚度年华，要惜时如金地勤奋学习。

待年长娶妻生子后，每天早晨按时从家到单位，然后又按时从单位返家，日日如此，循环往复。偶尔回首往事的时候，也会想起当年老师“寸金难买寸光阴”的谆谆教诲，觉得当下自己平平淡淡一事无成，无端地蹉跎岁月，心里便会产生一丝丝辜负光阴的愧疚。不过这样的觉悟一闪即过，因为平淡岁月时光的充裕并不意味着生活物质的充裕。工作轻闲而工资微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所以，身处生活压力中的人对寸金寸光阴的警示显得木讷甚或有着别样的理解。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国家困难，老百姓日子苦。农民干一年，平均下来一天收入几毛钱，教师干部工人每月工资也就几十元。倘若将时间与所得相折算，谁不诅咒这光阴太Tm的不值钱啦！

那时候，我和妻都是小职员，除会抄抄写写外，身无长技，更无发财的旁门左道，居家操持全靠薪俸过活。俩人的工资加一块，拢共百多块钱。十几张大毛一领来就放进书桌的抽屉里。油盐柴米酱醋茶水电等等开门诸事，就由这抽屉来开销 。用时一张一张的往外抽。平时粗茶淡饭的尚能从容应对，倘若遇上同事朋友家红白喜事，添丁进口及老人做寿等都得随礼；家里来了客人，少不得买肉打酒。一个月中这种情形出现一二桩，家庭的支出预算必然超额。抽屉就会现出窘状。活瓢舀死水，接不到来月关饷，钞票就没了。望着空空如也的抽屉，只能搓手蹙额地叹息：要是日子真如“一寸光阴一寸金”，惜时就能添金的话，哪怕秉烛辛劳，能够让日子过得滋润潇洒些该多好啊！

　　穷则思变。那时候，我们单位的经费也够紧的。开会时领导老要求大家节约节约，要开源节流！讲归讲，单位的事谁在意？但领导“开源节流”的话语我是听进心了。我常思忖怎样把这句话实践于家境之中。

家里的各项用度都是精打细算，皆为刚性支出，“节流”没有空间的，只能从“开源”上想法子。

司法局就在我们单位楼下，法律顾问处（现叫律师事务所）的几个年轻人同我的关系不错，我们相互经常串办公室。那时候，普通百姓惹上诉讼，吃了官司的，大多都来法律顾问处进行咨询，或寻求代写诉状，答辩状等法律文书。法律文书代写一份收费二十元，如果法律顾问处的工作人员代写的话，收入归单位。所以几个年轻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推脱的尽量不写。我觉得这是个赚钱的门子，便试问能不能代工？

听我说愿意打这份工，他们求之不得，并允诺有活了就通知我，但按规定我与法律顾问处必须四六分成，我得六。因为法律顾问处要负责把文稿打印成正式法律文本。

之后，凡有此类的活件，他们就往我办公室打电话：

“于哥，来菜喽！”

　　这是我们的暗语。接电话后，我就对领导扯个把子，说有要紧事须出去一哈儿。

随后赶到法律顾问处会见当事人，听人家陈述诉讼事由，同时将重要节点记录下来，问明诉讼请求，然后约定次日阅取文状的时间。

至晚上夜深人静了，泡杯茶，铺开文稿纸，根据当事人遭遇的诉讼事由，再对照相关的法律条文及国家有关政策规定，条分缕析，明确清晰地将当事人的法律责任，权利与义务形成诉讼文稿。次日按约定时间把文状稿送给当事人阅（听）后点头认可，那我的六成报酬——十二块钱就到手了。

　　熬更守夜殚精竭虑的赚取这点微薄的外快虽然辛苦，但每月能有两三笔这样的预算外收入，拮据的家庭开支却也减轻压力不小，日子相对滋润得多。因此，每当工作稍微轻松闲暇的时候，心里总盼着电话响起来，盼着那句“来菜喽！”的召唤。

　　后来，因为工作调动，远离了法律顾问处，同时也就断了这条财路。但受之启发，为了紧巴巴的日子，自己不敢浪费时光，业余坚持不辍笔耕，不断尝试向报刊杂志投递稿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时也会收到三元五元，三十二十元的稿费。

每当收到稿费汇款单，收发室的赵老头就会高声叫喊：

“ 小于，来菜喽 ”！

可这已经不是暗语了。

遇到稿费稍丰的时后，我就会奢侈一把，把法律顾问处那几个朋友约上，找个卫生好的小馆子，点几个小菜，喊上两斤包谷酒，杯斛交错，一同分享我的分外劳动收成。每每满酒举杯的时刻，我会特别建议大家齐呼：来菜喽！

我很怀念那段岁月。

2020年4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