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物列传之五审奸能手姚万能

亚文

         姚万能是72年从部队复员安排到棉纺厂，起先在厂大门执勤，后来厂保卫科缺人手，就把他安排在科里负责治安案件处理。

         棉纺厂坐落在长江边黄草峡下一个小山丘上，过一道溪沟是冶炼厂。两厂离城区有半个多小时车程，走路需要一个半小时。那时老百姓编了一个顺口溜：棉纺厂的美女多，冶炼厂的光棍多。连接棉纺厂和冶炼厂是一座30多米的水泥桥，两厂虽然一桥之隔，但严格的厂规把两厂职工之间的交往像一座大山一样阻隔开了。

        厂里的工人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星期天都不喜欢进城，一是班车每天只有早晚两班，二是时间匆忙，车站到城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  星期天闲暇之时，大家都喜欢邀约三三两两到长江边溜溜，聊聊天。两厂的人员都像路人一样，互不招呼，即是冶炼厂那些贪色的男人，最多也是偷偷多看两眼棉纺厂美女的倩影。也没有哪一个首先破例主动和谁先打招呼。

         73年的春季，一部分招工回来的知青安排在两厂。一个星期天，大家都在长江边一块平地的鹅卵石上，三三两两围坐，铺上塑料布，摆上从商店买来的食品，拿出自带的茶水，边吃边沐浴春天美好的阳光。突然，从男生那边过来一个小伙，走到女生这边打招呼。原来，其中两个女生和那个男生是一起插队的知青，都是在一个生产队。他们毫无顾忌的聊天，谈进厂后的感概。

        起初，那些男女们都沉默不语，形如路人。可是，久违了的男女们，对异性近距离的接触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感，或者是一种神秘感，在两个熟人多次的牵引下，大家坐在了一起。或许是男人很久没有近距离看过女人，或许是女人很久没有近距离看过男人，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把素未相识的人连在了一起。逐渐地大家开始了有说有笑，每到周末，江边那块鹅卵石平地里，人越来越多，一段时间甚至两厂的青年几乎都来了。不久，男女之间悄悄打破了庄严的厂规，尽管不是周末，平时只要没有班，多情的男女就偷偷地约会了，他们不是去鹅卵石旁，而是去了小山坡那边的斑竹林里，那片很少被人打搅的神圣之地，在那里做了一个小伙子对于一个动人的姑娘那种不可以原谅的倏忽间的本能冲动，而这种冲动，是上帝创造的亚当对夏娃也曾萌发过的事。

        不久，棉纺厂传出有个女生因流产大出血住进了医院。这个事惊动了厂里，甚至惊动纺织局，上级领导责成厂保卫科彻底调查此事。狡猾的保卫科长把这个艰巨而棘手的任务交给了姚万能。

        保卫科给姚万能一个兵，由两人成立了调查组，负责这个案件的调查工作。姚万能首先到医院找到那个女职工，使尽一切办法，一哄、二骗、三黑诈，找出了冶炼厂那个小伙子，在单位开了手续通过公安部门，到冶炼厂把那个小伙子提到了厂里，然后进行审讯。

        起初，小伙子拒不交代，说他们是谈恋爱。姚万能把桌子一拍：“恋爱是让你把别人的肚子搞大？”姚万能要那个小伙子承认是引诱，小伙子不同意，梁万能说：“你敢嘴硬？你听说过渣滓洞审讯手段没有？在我这儿没有哪个不说的，我同样可以用渣滓洞的手段让你开口，不信你试一下看看。”姚万能叫他的助手去食堂拿了一把筷子，坐在小伙子对面，慢慢的用电工刀一支一支的削尖，不时又停下来抽烟，他边削边说：“不说是吧，等我把这十支筷子削完了，就钉在你十个指尖里，拼命的用榔头敲，看你说不说。”小伙子看见他，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滴，姚万能突然站起了，大声说：“她都说了，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就把你弄到这儿？你想吃苦头？这个竹签钉在手指里你晓得是啥子感受！”小伙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向他求饶：“我说，我说！”小伙子交代，他们悄悄谈了半年恋爱了，那天是他先约她出去的，在斑竹林里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女生开始有点反对，后来就顺从了他。在做材料时，梁万能把反对改成了反抗，小伙子在材料上签了字，盖了手印。不久，小伙子因强奸罪被判刑3年半。

         厂里女生和冶炼厂小子偷偷往来的还有不少，从哪里着手呢，就从这个冶炼厂那小伙子提供的信息入手。他找来本厂一名女工，要她谈谈厂里哪些姑娘和冶炼厂小伙子悄悄有往来，现在哪些出了轨，姑娘矢口不谈。他拿来几张信签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在姑娘眼前一晃，然后说：“别人都说了，就看你了，你主动说了保管你没事，如果你不说，我们厂就把你抓个女流氓做典型，五花大绑弄你去游街，拿去判刑法办。”姑娘吓出一身冷汗，什么都对他说了。他用这种办法，很快在全厂找出了6个女生，谈恋爱期间分别出了轨。他还为当地公安机关，挖出一个所谓的冶炼厂流氓团伙，调戏、侮辱、强奸驻地附近农村妇女的大案，此事当时在驻地的全县引起很大的震动。

         那天公安局机关冶炼厂开公处大会，宣传车跟在囚车前面，从棉纺厂大门前经过，高音喇叭里传出冶炼厂被捣毁了12人的流氓犯罪人员，其中5人为团伙犯罪。一个个精明的小伙子，剃着光白沙，押在两辆大卡车上，低着头，胸前挂了一块强奸犯、流氓犯的纸牌子。

        从此，水泥桥又成了三八线，两厂的职工互不往来。就像张弦的小说《被爱情遗忘的角落》里描写的一样，这里真成了爱情的禁区，棉纺厂的女工，没有哪个再敢朝水泥桥那边看，更不能往那边走，冶炼厂的小伙子也再不敢打这边姑娘的主意。

        记得是75年初春，上面发来通知，收缴3本反动和黄色手抄本，据说上海、重庆城抓了不少偷看这些书的人。这两本书好像叫什么《阿曼回忆录》（又名<少女之心>),另一本叫《归来》（又名<第二次握手>)还有一本叫《一双绣花鞋》。

        上午，厂保卫科就组织各部门学习上级通知，要求发现线索，立即向保卫科或者公安机关报告。“文革”期间由于公、检、法机关受到冲击，县公安部门人手有限，就临时各从单位保卫科抽调人员，姚万能这次也被抽调到县公安局，领导安排他负责两起学生滋事案件的调查，很快他就进入角色，经过几天努力，基本查清了学生滋事的情况，是为看一本什么书引发的。

        他觉得这次他很有可能要立功，为一本书？什么书？是不是要追查的那个书？他寻思着，他知道，这个事情没有眉目之前最好不要去汇报，以免被别人把功劳抢去了，他秘密调查了几天，最终发现这事又与一起流氓事件有牵连。这个案子，是水泥厂几个小青年，看了一本叫《少女之心》的手抄本后，在厂附近农村，遇到一个痴呆的女青年，趁家里大人上坡做活路之时，仿照书上情节，轮奸了这个女青年，然后对他读高中的表弟讲了如何如何刺激，又把手抄本给他表弟看，他表弟把手抄本带到学校给同学抄写，结果弄丢了，表弟怀疑是同桌的偷了，于是放学后他背着表弟邀约几个人找到那学生要，把那个学生狠狠揍了一通，整成骨折。

        他摸清案件基本情况后，觉得案情重大，专门给公安局领导作了汇报。领导也感到此案案情重大，立即引起市里、县里领导高度重视，成立专案组彻查，由于姚万能一去就立了这么大个功，这次成了专案组的骨干成员之一，涉及的人只要抓回来就安排由姚万能牵头预审。

        据说，审讯一个女青年时，她死活都不承认，姚万能灵机一动，对她说：“不承认是吧，我马上个男医生来，把你按倒，再把你裤子脱了检查，看你是不是真身，如果不是，五花大绑，把你弄去游街，把你搞臭，然后交出去判你个女流氓罪。”女青年被吓得直打啰嗦，很快就把一群男女传抄手抄本的事交代了。

        姚万能顺藤摸瓜，很快就查出全县100多个传抄手抄本的人来，而且在这些人员中，查出所谓看了手抄本后发生过有性行为的20多人，流氓团伙8个，以及手抄本的源头，来自江北一工厂马姓工人。案子很快侦破，也为市里提供了重要线索，该县得到市里表彰，姚万能因此立了功，被同行调侃称为“审奸能手”。

        也因为此，姚万能正式调入县公安局专门负责案件预审。上世纪80年代，拨乱反正，恢复公检法体制，从警校、军队转业干部和其他单位优秀保卫干部中逐步充实。姚万能属于工人编制，需要参加转干考试，成绩合格后才能成为正式民警。连续考了两年，名落深山，局领导惋惜地动员他参加第三次考试，他说：“考试比审案还难，我不去考了，你们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姚万能没有能穿上警服，也不能办案执法，被安排在局信访室接待上访人员，由于工作方法简单，群众投诉多，后来被调整到看守所食堂当采购。

        1992年退休。退休后回到黄草山老家，承包万多亩荒山植树、养鸡养羊，成了专业户，多次受到人事部门和老龄委“老有所为先进个人”表彰，2012年逝世，享年8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