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好水

寨坡老任

木头好水 作者：弘力 木头是木命人，所以奶奶给起了个名字叫木头，后来木头知道自己笨名字叫木头是对的。按照五行相生的原理来讲水生木。因此，木头好水，水对于木头来讲那是命中注定不可缺少的东西。 木头好水是因为木头出生在水多的地方，任家店虽不是江南水乡，但也有小江南之称。村西边是南秦河，村西北边是州河，两条河在村西北角交叉后汇聚成丹江河后沿村北向东流去。人们习惯把河以南的人叫河南人，木头自然就成了河南人。而这两条河又是任家店人进城的必经之路，冬天河水小河面上有木桥，其余三季都得过河，因此，过河就成了河南人的基本功。河南人虽称不上浪里白条，但起码一般的大水是挡不住的，就连妇女也赶在齐腰深的州河中趟过。 木头好水是在快两岁的时候发现的。连续几天的高烧使村里的赤脚医生感到江郎才尽无能为力了，由于父亲在远处工作，母亲只好叫上外爷抱上木头到县城里的医院看病，到了医院木头已经奄奄一息了，医生看了看说，没啥希望，给你开点药抱回去看看娃命大不大。出了东门，过了姚涧子就到了州河边，这时的母亲早已悲伤到了极点，两只脚只是机械的挪动着，胳膊已经无力抱起木头，因此，从医院那儿起木头就一直由外爷抱着。河过了一半，母亲突然倒入河中，外爷在捞母亲时，不小心把木头却掉入河中，等外爷扶起母亲时，木头已经冲走了七八米远，这时母亲发疯似的追了过去，一把抓起木头，然后不停的责备外爷。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滚烫的身子变得温和出气也舒缓多了，木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在母亲怀里活泛了起来，等回到家时，竟然能下地走路，奶奶高兴的说这娃不该是木命应该是水命这辈子是离不开水了。 木头的童年是在水渠边，南秦河，丹江河上度过的。木头小的时候是不用学习的，上学也是走过场，因此，拾柴火打猪草才是木头的正业。拾柴火最好的地方就是河边，老树上的枯枝，伐过树的枯树桩就是这一晌的目标。爬上斜长在河面上的树上，细枝条用手一搬，粗枝条用脚一踏，嘎嘣脆的枯枝就掉入水中，然后直接跳入水中捞起晾干，一晌的任务就算完成。打猪草大多时间也是沿河的大堤上，河边水多草长得快，大堤的护坡也长，是天然的草场。但由于家家户户都养猪，所以有时寻草也转战后坡，或到河对面的东店子，王巷村去。 木头虽然好水，但水性却远远不如伙伴们，大多数是在水浅的地方游泳，姿势自然是狗刨式，游的距离当然也就不那么远，加上木头从小体弱，也没有足够的力气长距离的游泳，所以，木头是经常一个人游泳的，因此，孤独成了木头童年唯一的财富。到了中年木头真正的做到了宁可在孤独里为王，也不在繁华里为奴。南秦河落差大水流喘急，丹江河水流平缓，清澈见底，因此，丹江河就是河南人天然的浴场。丹江河里最壮观的场景是在每年的五月到八月份之间，每逢大雨过后，等河里的水变得不再浑浊的时候，这时是大人们享乐的时刻，人们在与脖子并齐的水中，施展着自己的本领，要么像水鸟一样在水面上滑翔，要么头向西仰面朝上平躺在水上自由飘荡，这种游法叫老汉睡觉，木头一辈子都没有学会。要么半蹲着在水上漂浮，这种游法叫坐浪，这时的水自然是有浪的，而且浪很大，没有浪时，河里就没有了大人，只剩下光着屁股的小孩，场面就不在壮观了。木头虽然水性不好，但也喜欢坐浪，有浪时的水是完全能够淹没木头的，其实木头坐浪是靠两个大人架起来的，有时叔叔伯伯或者大哥故意放开木头，木头就在水中胡抓乱挖自然也会沉到水底喝上两口浑水，这时大人们就会把木头架起来继续漂流。木头喜欢漂流，甚至喜欢喝几口浑水被水呛着的感觉。 时光在丹江河上流到了木头十七岁的时候，木头和母亲再次经历了一次重生。那年木头高考结束后接受了东北装甲兵学校的面试，满怀欣喜的等候通知，谁知却因木头不是应届毕业生而被取消了录取资格，高考档案就进入了最后一批录取范围，市招办电话通知到录取现场商谈，于是木头和母亲到丹凤县招待所确定了录取学校。那一次木头见证了“丹凤的饼，商南的戏不吃不看不生气”是怎么一回事。那天正直农历八月十五，七八月的老淋雨，已经把南秦河和洲河下的满边满沿。州河由于水流缓慢，再深也难不倒木头，但南秦河就不同了，齐腰深的水一般人就很难过去了，河床底下的石头在大水冲击下咕噜咕噜的响着向前滚动着。慢腾腾的挪脚是过不去的，过河的技巧是跳着走的，否则会被石头砸着的，有些逞能的河北人往往会这里受伤的。过了州河来到南秦河边，这时的河水明显比往常大了许多，河边已无渡河人了。看着汹涌的洪水，木头和母亲有点迟疑，但这时已近黄昏，在不过河天就要黑了。木头咬咬牙拉着母亲从一处河面较宽的地方下水渡河，刚走了几米水已漫上腰间，脚底下已是石沙俱下，母亲紧紧捲住木头的衣服手有点发抖，显然站不稳了。木头叮咛母亲不要害怕，同时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胳膊一跳一跳的向对面走去，离岸边还有四五米时水流开始变缓，木头和母亲长长的出了口气，突然脚下踩空，木头和母亲整个人没入水中，木头知道走入暗水槽中，深水使母亲已经站不住了并开始往水面上漂浮，木头这时显得十分的镇定，他始终保持在水中直立状态，脚踩在河底拉着母亲一步一步向河边摸去，大约走了十多米木头终于露出了水面，没走几步就上了岸。木头到现在还记得那次母亲吐了将近两碗水才缓过气来，自己由于平时在水中练憋气，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后母亲说木头是活第三辈子了，木头知道这是自己好水的缘故。 2020年4月22日 作者简介：任宏力，男，1963年生。陕西商州人，商洛职业技术学院专任教师副教授。爱好文学，喜欢运动。崇尚道家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天人合一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