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战俘记忆

老兵王景

遥远的战俘记忆

选自王景文景《岁月无声》

近段时间，在我的一个微信群里，遥远的战俘记忆被人提起，成为大家喋喋不休的热门话题。

起因是有人先在群里发了个帖子，内容是一名越战战俘的自述。这名战俘是40年前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被敌包围后，不带领全连指战员英勇抵抗和突围，却举着白旗投降的原50军448团某连长何xx。该自述名为揭秘当年被俘一事，实则为自己狡辩，把自己打扮成越战英雄，并对回国后受到的所谓不公平待遇而愤愤不平，喊冤叫屈。帖子发出后，一些人被其蒙骗，同情之声不绝，甚至还有人借战俘问题攻击我们党和国家。

但是，也有战友挺身而出驳其谎言的，当年与何xx同在一个团出征参战的作战参谋，后来调到军区军事检察院工作的安零便是其中一位。安零在微信中说：“整个448团在越南的足迹，本人亲身经历。何xx叙述的这个东西，就当时的背景，可以说违背中国军人作战的基本原则，他咋个被俘的？他自己在被俘中起的什么坏作用，完全遮盖，一点不说，怪这怪那，球没名堂。”安零还直接驳斥当年的何连长：打仗面临困境，干部贪生怕死，不好好带兵作战，都像你几爷子不是开会研究如何打击敌人，而是为了保命，开会研究和敌人如何谈判，且挖空心思地找所谓的“法子”。说是国际公约规定，战俘不得受到不公正待遇。如此这般，都这样，对敌作战打个铲铲…… 还好意思写这玩艺。什么东西？最后，安零特别指出，1982年我调到军区军事检察院，因为是从448团出来的，所有涉及何xx及相关责任人员的战俘材料都调来认真看过，特别对其中触及战时刑事责任的战俘的刑事档案也仔细审阅过。我认为，当时组织上、军事执法部门的处理是正确的，没有什么不对。

翻看了安零驳斥战俘何xx的帖子，我作为当年越战亲历者，也跟了一个帖子：安零，你是448团征战的亲历者，最有发言权。我们需要的是客观真实的战场描述，而不是一些战俘“怪这怪那，球没名堂”的瞎扯蛋。那个战俘何xx的话可以忽悠那些不知情的猎奇者，但糊弄不了你这个当事人。被俘人员值得同情，对他们应多些包容、宽容…… 这个没错。诚然，被俘人员的战场经历可能充满悲壮，他们中有好汉、有英雄，但也不乏孬种、软蛋和叛徒。现在时隔几十年，有的被俘人员谈起自已当年的经历，个个都成了英雄，而喜欢猎奇的人们又总是对他们津津乐道，大加追捧，真是怪事！

安零接下来回了一段：老兵王景，当年作战场景一直清晰地刻印在我的脑子里。客观地讲，我们448团前期作战，几个回合下来，打的还是相当不错的，后来被困，多种原因造成：一是机关工作失误。师机要科派往我团的魏参谋，的确因为太疲累，漏译一份关键电文（大意按原路返回）。二是轻敌。举个例。胡副团长率二营在3月12号这天，遇见越南老百姓，胡还摘下军帽，挥手打招呼，过了一个弯道，在上山的时候，遭遇敌人机枪射击，胡当场被打死。三是战斗意志消沉。团里的傅副参谋长率一连、一机连以及配属的8连，遭遇当面之敌(实际不到一个连)，吓得不敢打了，几个干部居然研究起如何去跟越军谈判，把急救三角包打开，两个合在一起，形成一个长方形，将包手枪的红色丝绸撕成一个＋字形，做成一个旗帜，打着旗帜下山，越军围过来（注：实际上越军人数比我军少得多），被困人员吓破了胆，纷纷弃枪束手就擒…… 粗略讲一个大概，本人当时在团基指，就在团长政委身边，绝对客观，负责任。

我已无心去探究当年那些战俘的被俘经过，只是对一些战俘在时隔几十年后的胡说八道而感到十分气愤。作为亲历者，最为发言权！1979年我在对越作战最前沿，对个别被俘人员的丑闻也有所知晓。记得最深的是，有的被俘者居然通过越电台向我军喊话，诬蔑我们的自卫还击作战，甚至劝降，让我军放下武器。还有一些被俘者在越电台接受越记者采访，攻击我军和祖国，并向全世界广播…… 记忆深刻啊！

时隔几十年，现在有的战俘谈起当年被俘之事，对要害之处真的是如安零所指出的那样：“完全遮盖，一点不说，怪这怪那，球没名堂”。的确，我国的战俘政策还不完备，我们应该正确看待战俘问题，但这是另一码事，不能成其为掩盖被俘真相，甚至战时身临逆境而丧失军人血性和气节的理由。如今问题的关键是，那些战俘们一提起当年战事，好像他们个个都是英雄，比身临绝境、决一死战、亡命突围、终未被俘的人还英雄…… 而听者中好多不知情的人却信了，真他妈怪事。不错，被俘人员的战场经历可能更加悲壮，所前所述，他们中的确有好汉、有英雄，但也不可否认有一些孬种、软蛋和叛徒。事实证明，好多真正的英雄已经死了。如有个绵阳籍战俘林友军，被俘后临死不屈，最后被越军用锄头一锄头一锄头地活活挖死。1979年我是红军团的宣传干事，好多敌我交战的高地硝烟未散尽，我便上去了解战情，亲眼所见冲在最前边的战士都牺牲在冲锋的坡地上，有的倒在距敌堑壕几米远的地方，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而后来成为英雄的不过是前仆后继，踏着烈士血迹冲上去的罢了（不否认他们也是英雄）。所以，当时我就发出感叹: 真正的英雄已经死了。

战俘也如此，真正的宁死不屈的英雄是很难走出战俘营的。窃以为，一个人，一支军队，一个民族，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不屈的精神。尤其是在两军对垒、你死我活的战场上，不屈更能致胜。试想，军人如果上了战场，贪生怕死，一遇险恶境地就悲观绝望，一旦被敌包围就束手就擒，一朝被俘就变节投降，那还打什么仗？又怎能打胜仗？何谈军人精神和勇士血性？更何谈民族气节？怎么扬我军威国威？岁月远去，事过境迁。不能说战俘都是孬种，都是叛徒，但也不能只听幸存战俘的一面之辞……

遥远的战俘记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