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青 春 变 奏 曲（ 六 ）</p><p> </p><p> 宣 传 漫 忆</p><p><br></p><p> 入夜，经过漫远飘泊的爱情小船终于驶进了幸福的港湾。心心相映的我和小谢一同将灵魂和身体都投入到炽热的青春熔炉中，相互倾情的一对人儿在爱的火焰中畅快欢歌，千缠百绕合二为一，演绎着生命中最为华美奇幻的乐章。赏心乐事谁家院，良辰美景奈何天。次日早起，看着昨天的纯情女友，己然今朝的幽慵娇妻，令我无限爱怜。纵然对小谢万般不舍，但还得事业为重。吃过早餐，与泪眼迷离的爱人长久相拥，数度深吻才踏上归途。</p><p> 继续陪护老翁，但心情欢愉，少了先前的烦倦。不觉到了五月初，这天晚上我轮值。宾部长领着部里几个同事和老翁妻、女前来探视，离去时轻声交代我说医生讲老翁总是这几天的事，要多加小心。于是先陪着老翁说一阵话，到十点钟，又帮他洗脸擦身毕，就躺到陪护椅上看书。个把钟头，睡意涌起，起身到门口熄灭房灯，然后就寝。朦胧中，看到老翁起身，己然康复般踱到我面前微笑道别，而后身子猛地往上飞去。待我抬眼望去，他已在九霄云中……不胜惊讶间，听到"啪"的一声，房灯被打开。睁眼一看，是护士长巡床，连忙起身。只见护士长一边轻轻拍打被毯，一边轻声呼唤“翁主任"，全无反应。护士长复取药棉抽成絮状置老翁鼻孔前一阵，纹丝不动。护士长回头告我：人己走了。抬腕看表，乃凌晨三时十五分。头次遭遇此状况的我不由三步并作两步去宾部长家去报信。走在乌漆麻黑的人行道上，想着老翁狰狞骇人遗容，不禁脑毛竖直。越怕鬼越出鬼，竟然连撞两根电杆，眼冒金花。于是心里念叨：老翁耶，你莫要吓我，我足足对得你住了。你再吓我，下辈子有三病两痛会没得人齿你！如此者三，心下稍安，胆气稍壮，终于摸到宾部长家叩响了房门……</p><p> 宾部长主持、李副部长操办、部里全体人员和下属各局抽调人员上阵帮忙，老翁的葬仪非常隆重，极尽哀荣。其时，部领导安排我百事不探，安心休假，以解连续几个月陪护老翁之劳乏。</p><p> 刚刚清闲自在几天，爱人小谢苦着脸从棠兴供销社赶回来了。询问根由，她告诉我咱俩自主办好《结婚证》的案件已被她父母侦破，召她回家兴师问罪，不知如何是好。有圈内几个好友生米煮成熟饭的成例在前，何况我俩是先有全国通用粮票才下米煮饭，故觉无大碍，从容拂慰爱妻先行回家小心赔不是，待父母情绪稍有转圜明天我自会负荆登 门。当晚我彻夜无眠，总念着心爱的人彼时正受着怎样的煎熬。其间情状，小谢至今未肯与我详述。次日上午，我早早前往。进门，只有奶奶一人和我打了招呼。岳母脸面绷紧，小谢愁云惨淡，岳父、岳祖父则默不作声。幸中介公司康姨老练地里外圆场，我才少了些许难堪。家庭会上，为使小谢尽早解脱，我平生第一次作出了深刻检讨。康姨代表岳家提出要我从此把小谢的父母当作自己父母一般敬爱、尽快把小谢调回县城等要求。这些都切合吾意，于是满口应承，并做到了其后的几十年间努力践行。至此，氛围稍懈。我涎着身子延宕至中午，由奶奶安排我敬陪末位上桌进餐。精选漂亮祝词，各敬岳祖父母、岳父母三杯米酒，然后携心境渐朗的小谢返回机关宿舍不提。</p><p> 新闻专干岗位出现空缺，我有心顶上。一是经常外出采访，自由度高些；二是新闻稿文风较宽泛，不似枯躁的宣传材料尽是官样文章；三是既可完成工作任务，还可得些当时党政机关极少的稿费和奖金不无小补。但部领导研究认为我刚刚熟悉中心宣传岗位，还是从县广播电台调了进了一名记者到部里担任新闻干事。</p><p> 八三年八月起，全国同步推开了两项重大工作。一是推行机构改革，以期实现领导干部队伍的"年轻化、知识化、革命化、专业化"；二是针对空前严竣的社会治安状况，大张旗鼓地开展"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斗争。于是，中心宣传工作任务繁重起来。根据分工，陈秋泉老师以宣传机构改革工作为主，我以配合宣传“严打"斗争为主。</p><p> 当是时，因书生意气，对前段部里干事中众党员却无一人肯去轮值陪护病号老翁这事有看法，我连入党申请书都没写，故机构改革选拔干部不可能轮得到我。开会学习，注意到宋桥乡新增了一名宣传干事兼团委副书记。他身形瘦削，举止有范，风度儒雅。查阅相关资料，始知他名向力力，乃湘潭大学历史系新分配的毕业生。基于同是恢复高考后进机关工作的大学毕业生缘由，自此声气相投，与他开启了长达几十年的君子之交。此是后话。机构改革工作经会议动员、专题讨论等步骤后，市委工作组还组织了群众推荐、民意测验等流程。坊间议论，文采卓然、雄辩滔滔的李正南副部长有正规本科文凭，应可上个大台阶，至少也会顶替需脱岗学习两年的宾湘澄同志担任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依我工作多年观察，论即兴报告的气场和文华，衡阳市范围鲜有领导干部和他能有一比。谁知结果公布，跌落一会场眼镜。众望所归的李正南同志开创了衡山县解放以来的记录，只担任宣传部长，却无县委常委衔，被我们戏称为“光头部长"。其原因莫衷一是。有的说他有些清高，不太协调与上级的关系；有的说是因为他文革前期在湖南师院读书时任过红卫兵组织负责人而受到影响。倒是斜次里杀出来的一彪人马，多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角色。由是可知龙藏深渊，虎卧老林。</p><p> "严打"斗争在中央统一部署下紧张而秘密地进行着。八月底的一个晚上，全县公安干警、武警参与全国性统一行动，抓捕了上百名违法犯罪人员。次日早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播送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播出了唐山市公安机关一举捣毁猖獗一时的"菜刀队"流氓犯罪团伙的新华社通稿。随后一连几天，被捕人员五花大绑被绳索串着如丧家之犬般，由武警押解挂牌游街示众，我则坐在殿后的宣传车上狐假虎威。经观察，县城流里流气的浪男荡女几被一网打尽。当时总的方针是可抓可不抓的坚决抓，可判可不判的坚决判，可杀可不杀的坚决杀，以期通过三大战役，实现社会治安的根本好转。九月初，为振声威，开了杀戒。此轮枪毙三人。一是两个月前为骗保而伪造抢刧现场并纵火的个体户刘江雄，二是以药物迷奸多名病妇的沙头卫生院医生宾少珊，三是持刀入室抢劫了三元多钱的白果镇农民吴小平。枪声响过，社会肃然，“坏人神气，好人受气"的局面彻底改观。</p><p> 为配合宣传，我不时去有关部门查阅资料，写成文稿供“严打"领导小组办公室编印下发或县广播电台播出。年底，县里第二轮要处决的三名罪犯都姓赵。赵恒泰，四十多岁，县电影公司职工，形容猥琐。经查，该犯长期利用执守门票之机，以放人进场免费看电影为诱饵，骗奸多名神志不清女性乃至幼女，死有余辜。另两名罪犯，一为赵桂林，一为赵志伟，均系县纸盒厂职工。他俩主要罪状为经常酒后滋事。或站到湘江客运码头护坡上端，待年轻女乘客经过时扯出鸡鸡往下撒尿；或夜里拦截县二中及城关中学下晚自习回家女生，以抓摸她们的初生乳房为乐。也曾被受害者亲属多次痛殴，但屡揍不改。最严重之罪行为有次两赵各带一名女青年到纸盒厂宿舍行奸。赵志伟面相英武，很快遂愿。而另一名女青年则坚决不从形像粗痞的赵桂林。赵志伟完事后，乘酒兴进入赵挂林房间，见状撸起袖子“帮忙"，不由分说掰开那女青年双腿，使猴急猴急的赵桂林得以将作案工具强行进裆。掩卷思索，年仅二十的赵桂林、赵志伟似在可杀可不杀之间。正常情况下，判个十几、二十年，或可经过改造成为新人。但乱世用重典，也是冒得办法的办法。怪只怪他们作恶多端撞到了枪口上。</p><p> 印象很深的是这场“严打"运动，对于当年那些性行为宽泛放纵的人们下手很重。不分男女，也不管是否正经恋爱，但凡被查出与多名异性发生关系甚至仅喜跳贴面舞、黑灯舞之流，也多以“流氓罪"课以刑罚。一般发生性关系达到三人者，便判一年；四人，判二年；五人，判三年……依此类推。城关镇东方红大队有个唐姓男青年，生得骨架清朗，貌如潘安，颇得一些女子欢心。一查，竟与二十四名异性发生过关系。审判中，起先唐某满不在乎，结果一审以流氓罪且“情节特别恶劣、危害特别严重"判了死刑。据他同监放出来的狱友讲，唐某脚镣手铐关在死牢，终日呼天怆地：历朝历代几千年，哪里枪毙过只日B的人！后经上诉，也是托政策稍有放宽之福，二审改判有期徒刑二十年，检得小命一条。时有内部通报衡阳县人大办公室副主任彭某，大也不大、小也不小的干部，却雄心壮志要搞一百个女人，并写诸日记以图日后整理成册去香港出版发大财。结果完成任务刚过半，日记本被查获。铁证如山，很快从重从快判处死刑，并验明正身，绑赴刑场，执行枪决。真正是为了龟头丢了人头。</p><p> 一边工作，一边筹备和小谢的婚礼。高低床、大衣柜、写字台父母先前己备好。但按当时通行标准，尚缺长沙发、五斗柜和餐桌。如请工匠，要十八个工日，花费六十多元，须我一个多月工资。这难不倒做过一年木工的我。拾掇起荒废几年的刨凿锯斧，东拼西凑些木材并得到朋友旷锡之、阳厚明等部分支援，白天上班，晚上重操旧业。每个星期天，小谢都会从棠兴供销社赶回，端茶递水陪伴着我共筑爱巢。暖意浓浓，以至浑身是劲。足足辛苦近两个月，终于把新房所需家具打造齐备。</p><p> 十二月底，我携小谢去衡阳采购结婚用品，在袁铁城哥哥和小谢大姑妈家各住两天，受到热情款待。八四年元旦吉日，举行了简朴隆重的婚礼。晚上自然是不能脱俗的闹洞房。在机关宿舍新房里，以周泽民、阳厚民、康雪峰为首，奇招迭出，名堂耍尽，欢声笑语中将我与小谢折腾得不亦乐乎。待众友深夜尽兴散去，沉浸在幸福中的纯朴小谢简单收拾，便动手铺床。我上前拦住，将被子提空抖落后放到沙发上，再揭开床单，果然看到垫被上有十几个针尖朝上的图钉，小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