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

阿紫

　　饺子，又名水饺，原名“娇耳”，是中国的古老传统面食，源于中原宛城，距今已有一千八百多年的历史了。是中国北方大部分地区，每逢年节必吃的食品，深受老百姓的欢迎，在家乡更有此习惯。民间有“好吃不过饺子”的俗语。更有“冬至饺子夏至面”之说。

　　在北方，除夕饺子是必不可少的，饺子更岁交子，是总把新桃换旧符的象征。 春节的饺子因为有了节日的烘托，愈发显得隆重，就连说法也讲究起来。饺子包完了不能称之为“完”，称之为“满”，谁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会被认为不吉利，要受到老人的斥责的。年夜的饺子里面包上硬币，浑水摸鱼般混到一众饺子间，如果谁不小心被咯了牙，别人定会道声恭喜，被认定来年要交好运。

在老家，村人更习惯于把饺子称为“下包子”、小包子，在物质紧缺的童年时代，饺子被赋予了神秘色彩，只有祭祀、过年过节的隆重节日或极其重要的宾客来访，饺子才被端上桌。关于饺子还有一个特殊年代造就的特殊的真实故事，二姨的幼年正是三年自然灾害，大人草根树皮的将就些也就罢了，体质羸弱的婴幼儿则难免无法凑合，面黄肌瘦的她每天无精打采的躺在门前的斜坡上，那时由于医疗条件的落后，大家都揣测这孩子也许有病，可是，到了春节，外祖母用瓮底积攒的的几斤白面掺了地瓜面包了顿饺子，吃了饺子的二姨突然满地活蹦乱跳的鲜活起来，大家这才知道孩子根本没病，一顿饺子救了一条命，家庭聚会时，已经六十岁的二姨谈论有时不免让大家用这个含着泪的笑话善意的取笑一番，而对我女儿这一代，这一切听起来近乎天方夜谭。

　　小时候的冬天，天格外蓝，也格外冷，冷的结实才越发有了年味。在“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月就是年”的歌谣中，除盼望来姑娘爱的花小子爱的炮，就是能犒劳嘴巴品尝到平时品尝不到的美食，其中就包括年夜的饺子。在袅袅的炊烟中，咣当咣当的菜刀与菜板的撞击声在拖着口水的童谣中格外响亮，那时的菜馅不过白菜、粉条之类，加点猪肉韭菜已经只有年夜饺子才有的奢侈了。有算计的农妇早早挑选出几颗干净，菜头紧实，甚至模样周正的白菜，沐浴在冬日暖洋洋的阳光中，年夜的白菜静悄悄的打个盹，除却一下菜叶的水分，静待在辞旧迎新的鞭炮声中粉墨登场。

　　就是离开了餐桌，拜年的祝福中，也少不了饺子的话题。见了小孩子总问，“小家伙，吃了几个包子啊？”得到回答后，不免竖指感叹愉悦：“好小子，又长了一岁，来年没病没灾长得壮”，饺子是见证未来的希望。见了老人磕个头拜年问候：“您老过年吃了几个包子啊？”得到回答总要祝福：“您老多福，胃口好，长寿着呢”。饺子又是福寿延绵的象征。

　　母亲是居家过日子的利索人，包饺子更是一把好手，“软面包子硬面汤”，母亲和的面松软，捧在手里有微微颤动质感，擀起皮来快似陀螺，圆、薄，中间鼓起，形似倒扣的铜钹，饺子皮平摊左手心，掌心微屈，右手填馅，压平，饺子皮对折，把饺子放于掌心，双手食指、拇指在边缘用力，一个肚子鼓鼓的元宝形饺子就成形了，一个个白鹤亮翅般舒展着在盖垫上规规矩矩的团成圆形。

知道饺子被赋予另一层意义，是成年之后。“上轿饺子下轿面”，结婚那天，按照家乡的风俗，出嫁的姑娘晨起要把饺子作为早餐，并蹬翻闺房里的石头，意味着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记得那日，早有勤劳的婶娘们把披了红的石头端端正正放在屋子中间，母亲端着饺子，突然沙哑着声音说：“咱不蹬了，闺女，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想啥时候回来就回来”。我成了我们那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改变多年嫁娶民俗的人。

　　母亲是一个无神论者，年节也难得有烧香跪拜神佛的习惯，初四按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是出嫁的姑娘走娘家的日子，那年初四的中午，刚进家门不久母亲便端出了一碗饺子，眼神殷切的望着我，劝我吃一个尝尝 ，饺子明显不是新出锅的，心里奇怪不已，照母亲的处事作风，陈旧的饭菜是她的专利，别人每每要分担一些，她总要拿出家长的架子佯做恼怒的训斥一番。在我疑惑的眼神中，母亲有些扭捏的道：“这是夜五更的饺子，听老人说，吃了饺子等人老了，娘俩在底下还能见面”。“老了”是家乡对人逝去的另一种称呼，我愣住了，用佯做品尝饺子来掩饰内心的酸楚。从此以后年年初四有了一碗年夜的“见面饺子”等待着我。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她经常自责的自言，不能达官贵人给与孩子们太多，但殊不知，她所给与的却是一个天下母亲最热忱关爱的情怀。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饺子的待遇也随之高了起来。从冬天最单一的白菜粉条馅到今天的各式各样，名称也五花八门，肉类水饺、三鲜水饺、高汤水饺，水晶水饺等等此外，因其成熟方法不同，还有煎饺，蒸饺等。从年节的奢侈到时间长了打打牙祭，再到朝夕日常登上餐桌。“好吃不过饺子”，知道今天饺子的意义不仅只限于吃的感觉，一家人坐下来，热热闹闹，心却静下来，满起来，功名利禄抛却云外，这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最踏实、最令人满足、最触手可及的幸福。

　　生活与我开了一个玩笑，我成了一名单亲妈妈，而母亲的心也被分成了三份，一份牵挂着上学需要照顾的小侄女，一份牵挂着在老家独自寡居的外祖父，一份牵挂着我与女儿的衣食住行。闲不住的她每天夜里三点起床，在早餐店做帮工，隔一段时间上午早餐店下班后倒三次车百余里路到我这里清扫卫生，包好饺子，分装成袋作为储备粮，以备上班时间紧张的不时之需。

　　在外的人，思念着饺子，也就是思念着家的味道，思念着母亲的味道。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世界上有一种牵挂叫回家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