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的花海廊桥

南飞鸿

　　见妻在打擂茶，我问为什么要打擂茶，妻说，今天过雨（谷雨）啊。确实，谷雨打擂茶不需要理由，谷雨就是要吃擂茶，“喝了谷雨茶，饿死郎中的爷”。另一方面，嗬，谷雨了，这个春天即将过去，我突然觉得自己该写点什么了，这个浑浑噩噩的春天，总让我不知所以，一如雨水那天，我曾发感慨“一梦浑然雨水时”，现在呢，一梦浑然谷雨时了，我还是浑浑噩噩的找不着北。然而不管怎么样，人活在现实中，总不能一直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总得在浊世中认清道路，给自己，也给喜欢自己的人，也给自己喜欢的人辟一股清流，一抹阳光，让所有的人感到新奇而振奋。

如果时光回到以前，我们自然不会如此沉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但这次是遭遇传染性极强的新冠病毒肺炎，并且遭遇史上最严的全国封城封路封村，哪怕是我们这大山深处的湘中梅城，也一样哪里也去不了。所以，当3月11日我终于走出封城的铁栅栏，来到离梅城二十里开外的乐安横市花海，真好比是鱼儿进入了大海，鸟儿飞上了天空。

这其实不是我第一次来横市，两年前的冬天，为了探索两座廊桥，也为了一睹旧日柳林的风采，（乐安解放以前叫柳林堡）我曾独自探访柳林。但那时候没有油菜花，也没有碧绿的柳条，田野是一片收割后的冬景。但横市之名非常名副其实，由北向南是一片数公里长的开阔而且平坦的田野，东西同样是宽达一二公里的田野和村庄，四面不算太高的群山将它们围成了一个大盆地。盆地中有两条溪流流过，一条自西南的横柏界淌来，一条自西北的熊耳山淌来，在盆地中央汇合成洢水向东而去。两座饱经风霜的风雨廊桥就分别座落在二条溪流上。南端临近公路的那座叫肖家桥，桥头面向公路对侧的肚子山，那上面有自梅城桂子岩蜿蜒而来的宝安益大道（解放前益阳经梅城至宝庆的官道），桥尾通向横市腹地，与横市中央跨另一条溪流的晏家桥遥相呼应，二桥相距约五六百米，溪流的两岸是肥沃的粮田，其实，在旧时，这里是一座集市，两侧是贾肆云集，人头涌动，要不怎么叫横市呢？走过肖家桥，遥望远处的晏家桥，那长长的桥廊，密密的青瓦，调皮的翘檐，宁静的桥亭，给人带来厚重的美感和浓郁的诗意，我当时就信口占了一首绝句，句曰：坐断洢溪志未违，柳林新雨燕飞飞。梁下苔痕梁上卯，桥头正有故人归。

　　当时是冬天啊，哪里有什么柳林新雨燕飞飞。那不过是我头脑中想象的景象罢了。这次我是第二次专门来柳林（横市），是的，两座斑斑驳驳的古桥因为坚持不懈的守望，又等来了一位故人，如果我也算故人的话。只是，这次，两座桥在几千亩油菜花海的衬托和掩映之下，完全把我震撼到了。

　　是的，它们是浮在花海里。朵朵金黄金黄的油菜花，汇成汹涌澎湃的油菜花海，象平地铺来一张巨大的锦毯，又象天空飘来朵朵黄色的云彩，将两座黑色的廊桥浮上了蔚蓝的天空，和着阳光，变幻出五彩缤纷的颜色，显得唯美而多姿。村庄簇拥在周围，浮起的炊烟增加了画意，而群山就象这幅唯美画面的卫士，忠实的矗立在四周。

就近看油菜花，它们是一张张可爱的笑靥，一株株可爱的花朵，一畦畦整齐的油菜，只有放眼望去，它们就连成了一个整体，一幅壮锦，一片云彩，弥天漫地地铺展开来，而廊桥，就是浮在这壮锦上的一缕乡愁，一段音符，一首诗，一个图腾，和说不完的故事。

我就近打量着这两座桥，桥不长，约二三十米，桥下皆有两台一墩，台墩皆用半米见方的石块垒成，墩成菱形以利分水，台墩上铺以数根合抱粗的树木以作桥梁，梁下枕有鹊木，梁上铺以木板，建有栅栏，顶上歇顶青瓦，飞檐翘角，极具动感。整座桥皆用卯隼结构建成，没有用一颗铁钉，汇集了古代瑶族人民的智慧和风格。感叹之余，不由啧啧称奇。

由于时间和风雨的侵蚀，两座桥已显得破烂不堪，当地政府设置的危桥标志格外醒目。如果仅仅作为津梁引渡，两座桥或已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在原地随随便便修一座钢筋水泥桥，都要比它们坚实耐用。但它们的价值显然不止于连着河的两岸，它们一头连着古代，一头连着现在，在深深的历史走廊中引起人们无限的暇思，给人无限的乡愁，也给人无限的美感，无怪乎已成了国家级的文物保护单位。

我流连于花海中，复穿过廊桥行走于洢溪边的古道，桥边上的柳树正焕发新绿，“柳林新雨燕飞飞”，燕子终于回来了，如果此时能有一个牧童牵着耕牛走过就更完美了。

春风柔美地吹，洢水清澈地流，我的耳畔突然又响起了那首《送别》的旋律。这种旋律，以前无论我是走在桂子岩古道，还是司徒岭古道，还是大将桥和永庆桥，都有曾响起过。“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哟，山外山？这句歌词惊醒了我，山外有什么？乐安地势三面环山，中有盆地，就说这花海，西有横柏界，南有思游界，北有团云界，再向北还有熊耳山，是不是有点三山夹两盆的意味？思游界自不必说，蚩尤故里，张家仙湖，我已去过多次了，而北面的团云界，我却很少去过，那里同样是一个小高原，听说那里有一个牡丹花海，更有一个整个安化里最好最大的茶园，那该是多么静谧而逗人向往的景象。

眼看天色已晚，并且那个时候牡丹还没有开，我权且打道回府了。待到四月牡丹盛开，茶园碧绿，我一定要去团云界看看，不仅为了那人间少有的美景，也为自己这渇望的心灵。

　　（216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