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房四朵

我跨进城市的时候,父亲叮嘱我,别忘了小时候顶雨走过的乡下路。 父亲生在乡下,扎根在乡下。他的女儿,我也生长在乡下。龙应台在《目送》里提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是你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而他告诉你,不必追。我觉得,我们一直都在追,只是追到最后只能让共同的回忆填补一段彼此缺席的旅程。 父亲是地道的庄稼人,皮肤黝黑发亮,不善言谈。喜欢抽劲道十足的旱烟,却不喝烈酒。父亲是农民,春种秋收,其间有无限的辛苦劳累。常年劳作使父亲的手掌很粗,上面布满了斑驳粗糙的茧子。父亲没读过几年书,又加上几十年的文化空缺,使他的思想里充满了原始的固执,所以做个好人是父亲始终坚持的原则,而这种执拗恰好闪耀着人性的可爱。父亲是农民,种好地是父亲最上心的事。甚至,慢慢地,父亲把土地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孩子。 土地,是父亲的根。农村的黄土路坑洼不平,在大雨过后更加泥泞。走在上面,每一步都会滑,每一步都会陷。初中三年,每逢雨天,父亲就会在天还漆黑的时候,扛着自行车走过几里泥泞的土路,父亲扛着自行车冒雨向前走,厚实的手背上会崩出脉络清晰的青筋,肩膀上的自行车会也随着父亲的呼吸上下颤动。直到东方天微亮的时刻,再目送着我离开。在无数个循环反复的送别中,我很庆幸,在这段泥泞的小路上,有父亲带着我一起走过。 周国平在《安静》里说,等待的人是处于卑微的状态的,其实相聚与分离都是这样,目送的人也是卑微的,因为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让被目送的人自己前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父亲目送着我离开。同样,被目送的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我每次行进在没有父亲陪伴的路上,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父亲那年扛着自行车,额头上滴着大粒的汗珠,父亲微喘的气息,挽起的裤腿上溅着大大小小的泥点,这些都成了我心里永恒的印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没留意的日子里,父亲驼了背,白了发,弯了腰。二十几年过去,父亲依旧在小路的那头,目送我离开,等待我归来。 偶尔的某个清晨,在阳光散射下,穿着白衬衫的父亲,恍惚间,宛如美好的少年。 小雨 热爱生活 真诚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