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云

薰衣草

故乡是位于赣西的一座江南小镇，风景优美，民风淳朴。小时候，最喜欢跟哥哥一块爬上开垦有蔬果的山坡上玩耍。躺在草丛上看天边的云，听哥哥讲西游记的故事！我们的家就在小镇西边山脚下，紧挨当时全市最大的矿区医院。父母都是医院的员工。因为五十年代单位还没有福利分房，父亲约两位好友就在离医院最近的山脚下盖了三套民居，定居了下来。所以上下班非常方便。我排行老二，上有兄，下有弟。小妹是我十岁那年母亲不经意怀上的，因为工作太忙，怕照顾不过来，差点被打胎。母亲那时是护士，上了手术台后，手术医生刘姨劝她，按顺序，肚子里肯定是女娃，多一件小棉袄是好事。一句话，救了一条小生命。母亲下了手术台奔回了家。以后每年小妹的生日，母亲都会念叨此事，要小妹感谢刘大夫的救命之恩！十六年后，小妹顶替母亲进了医院工作，第一件事是当面致谢了已是院长的刘阿姨。 父亲是医院的工友，小学文化，但文笔很好，听母亲讲，他写的文章还上过夜校的报刊。 父亲为人厚道，不喜言语。但干什么事情都特认真，工作出色，单位上的领导非常的敬重他！ 母亲是父亲从湖南乡下娶回家的村姑，小他十二岁。长的漂亮，见过母亲的人都说像年青时的秦怡。哥哥岀生后父亲乐得合不拢嘴，亲自从乡下将外婆接过来带孩子。哥哥周岁后母亲参加了工作，在医院进了护训班，成了一名护理员。 那时候可能是我家最辉煌的时刻，听外婆讲，父亲那时的性格很好，整天咧嘴偷着乐。 好景不长，哥哥两岁那年，我这个倒霉蛋降临寒舍，给家里带来了一连串的窝心事。害的父亲性情大变，差点失手要了我的小命。这都是外婆在那场事故后痛说革命家史我得知的。 我的生日是十二月底，那年家乡的冬天奇寒。冬天吃的东西本来不多，母亲奶水不够。饿得我整晚哭闹，滿月那天父亲想办法弄来鲫鱼汤让母亲喝下，效果还挺好。喂饱了我母亲便呼呼大睡。而天天哭闹的我那晚也特安静。 凌晨时分，家里从后门进了盗贼。将家里值钱的财物洗劫一空，包括粮食。盗贼甚至将父亲和哥哥刚穿上身的新棉袄棉裤也偷走了，父母刚发的工资揣兜里随棉袄一起没了！母亲一急，彻底没了奶水，饿得我又哇哇乱哭。哥哥没了棉袄棉裤挤进来和我一起合唱。父亲身无分文赶快上邻居家借了点钱以解燃眉之急。 幸亏了隔壁邻居家的大爷大妈，听到消息后马上帮助去派出所报了警。还帮助在后门加装了防盗装置。据说案子后来破了，但钱粮已被盗贼挥霍完了。 感谢邻居大妈送来了他们两家的旧棉袄棉裤，送来了被盗贼洗劫后急需的粮油食蔬，一起帮助我们渡过了那个可怕的冬天。所以日后父母对好心的邻居感恩戴德！邻里和睦几十年如一日！ 只有哥哥穿着别人家给的旧棉袄浑身的不自在，成天吵着要爸爸给他买新衣服。 那个冬天差点让父亲崩溃，因为钱粮被盗，外婆口粮指标在乡下，粮食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这一切，仿佛都是随着我的降临而开始的。父亲本来就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这下更加深他的这种情绪。而我知道父亲不喜欢我，总是躲他远远的。相安无事三年，弟弟又呱呱坠地！家里负担越来越重。因口粮指标有限，父亲下班后拼了命去开垦荒地种红薯，南瓜来保证三个小傢伙和三个大人的吃饱问题。 天有不测风云，湖南老家发大水，粮食颗粒无收。虽然政府发了救助钱粮，但不少农家还是捉襟见肘。 外婆姐妹家的亲戚如梅婷和郭涛演那电视剧中一样，一拨又一拨来家做客。父亲压力越来越大！因为电视剧中主人公是军区干部，而父亲只是普通平民家长，所以压力越大脾气越暴躁。 母亲却成了医院劳模，成天在单位忙，家务活有时全扔给了外婆和父亲！终于，我的噩运来了！一切的不测一齐碰头，点燃了那场悲剧的导火索。 隔壁邻县发生火灾烧伤多人，母亲被医院派去支援抢救伤员。湖南老家的堂兄来了，他是伯父唯一的儿子，那年十三岁，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令。父亲对这位侄儿非常喜欢，要我们管他叫哥哥。 堂哥来家第二天午餐是红薯干焖饭，豆腐炒青椒。午饭就他和外婆在家吃。开饭后将我和哥哥的午餐分好放锅里温着。 我那年刚上小学一年级，腿短书包沉，赶到家哥哥早吃完上学去了。我揭开锅发现午餐配量比往常少了一半，便在厨房哇哇叫起来了！外婆赶过来一看，马上责问堂哥是不是他帮吃了？堂哥把错推给了上学去了的哥哥。委屈的我没吃饱饭赶回学校上课去了。下午放学后我追问哥哥是不是帮我消灭了一半的午饭，哥哥大呼冤枉！我们大家已经明白这是谁干的好事。因为堂哥来之前家里从未岀过此等现象。气愤的我决定晚上将损失的午饭夺回来！悲剧开始了！晩饭时我要求堂哥将碗里的米饭拨还给我未果，不慎却将自己的米饭连同饭碗摔在了地上。刚从山坡上护理蔬果回家，不明真相的父亲看到了这一幕！ 讨人厌的小丫头竟然欺负客人。还糟踏了粮食，打碎了饭碗！三罪并罚。狂怒中的父亲顺手操起挂在门框架柱上钩煤球炉的铁钩，对着我的脑袋就是一下！ 顿时血流如注，我吓得哭和疼都忘记了！只感觉到眼前发黑，浑身发冷，似乎有人在说，你要死了！ 父亲一下从狂怒中惊醒过来，随手扯下一条毛巾压住伤口，抱起我疯一般向医院奔去！ 那是我们家的至暗时刻！外婆，两个哥哥哭成一团。幸好三岁的弟弟已送全托未看到这混乱的场景。母亲幸好外出救治病患，未见到这惨痛的一幕。也许是母亲好人有好报，所以我才能劫后余生！ 父亲那天大概几分钟就将我送到了急诊室！止血，清创，缝合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完成。紧接着输血，输液，因为怕铁钩有毒，还注射了防破伤风的药品。 外婆赶到医院，我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据医生说，幸好我安静的好，所以血流得不是特别多，其实我是真的吓坏了，忘记了哭闹！所以才保住了这条小命！ 从外婆嘴里父亲知道了我与堂哥午饭时的矛盾，知道错怪了我。让我遭受了这无枉之灾，父亲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他说即使女儿有错，也不该动手打孩子！ 否极泰来，这场事故让父亲又变回了从前外婆嘴里的那个慈父！我的家又开始幸福和谐！ 这一切归功于外婆的洗脑成功。当我苏醒后，外婆即将我岀生后家里发生的一切说书般倒给我。让我自我感觉到让父亲不高兴是我的原罪。让我体谅了父亲的过失伤人而不记恨他。感谢外婆统战有功！当母亲岀差回家看到裹着白纱布的我愕然时，我竟没有把矛头对准父亲。反倒是哥哥成了岀卖父亲的叛徒，还把铁钩找了出来！看到母亲像母豹子般冲向父亲，而父亲伸长脖子等着受惩时，两个哥哥和我一起同时大哭拉住了母亲！伤心的母亲像孩子般坐在地上也嚎啕大哭起来！我却找来毛巾帮她擦眼泪，并表示我一点不疼了！ 拨开云雾见太阳！母亲原谅了父亲。堂哥这小子也将功赎罪！那个春天，每天外婆用南瓜加薯干焖饭把他喂得饱饱的，他帮父亲一起开垦了一大块荒地，种了好多的南瓜，红薯，早晚还帮父亲挑水浇地。母亲，外婆，我和哥哥也肩挑手提，有空就去山坡上照料土地！那个秋天，大丰收，彻底解决了吃饱问题。再也不怕乡下来的不速之客。而且第二年，整个国家的形势也好了！乡下亲戚也不来蹭饭了。反倒给我家寄来腊肉，小鱼干。父亲的嘴又咧开笑得像朵花！尤其是堂哥一家成了村子里的豆制品加工专业户，盖起三层小楼房。每次来信来电话都让父亲激动好几天。 父亲经过那场事故后再也没有动过我们兄妹一根手指头。对我更是宠爱有加！每次发的零花钱都比哥哥的多。转眼又让我给了哥哥更多的报酬，以感谢那次举报父亲有功！ 我十二岁那年外婆去了舅舅家帮助带孩子，离开外婆让我很难过。幸好后来只要有空，父母都会带我们一起去看望外婆，帮她干家务活！ 哥哥上城里中学住校。妈妈继续当她的劳模早晚扑工作上，我便成了协助父亲打理家务的小助手，真正成为了父亲的小棉袄。 再后来父亲升级当了外公。我唯一的女儿成了父亲的掌上明珠！隔代亲！ 八十年代未，我的小家搬去了老公单位分的新房子。距离父母家有二十多华里。弟弟成家后与父母住一起。母亲终于退休了，与父亲相濡以沬安享晚年！ 每当放寒暑假女儿去老家就仿佛去人间天堂。问她如何这般的高兴？她回答有三： 因为那里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滿滿的爱。有永远听不完的老一辈亲人小时候的故事。有躺在山坡草丛上永远看不够的故乡的云！ 留帖一粹美友绮梦天涯一气呵成的文章，不得不一口气读完，连一个换气的机会都不给！真顺畅且接地气。跌宕起伏，温情脉脉的故事，能把人听“傻”了！好文笔！好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