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开心小蛮腰

谨以此文，写给我那已身在天堂但却并未走远的父亲。

我的父亲杨福斌，小名福娃，名字中虽有福，但在他近68年的生命里，并没有享过多少福。正当他和母亲到了享福的年龄，他却撒手人寰，给母亲和我们留下了无限悲痛。

父亲童年的时候，适逢三年自然灾害，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来形容虽说夸张，但也足矣说明当时的家境。小时候听奶奶说，父亲带着弟弟要过饭，要饭回来到村口的时候，馍袋子被家族的兄弟夺了过去，人家把白面馍馍一吃，留下黑面的给他们带回家。那时候都穷、都饿，又都是长身体的娃娃，从来没有大人为了这个而争执。

少年时家境依然贫寒，一天三顿苞谷子，到离村子三公里开外的乡中求学，不等走到学校门口就饿了，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有了肚子饿了收紧裤腰带的习惯。

青年时他生过一场病，治疗还算及时，生命虽说延续了，但常年服药不断。也不知他的鼻炎是不是那次病后拉下的，时不时就要擤鼻涕，所以小时候我在家偷偷看电视，只要听见擤鼻的声音就知道他马上进门了，于是赶紧把电视关掉，拿本书装样子趴在桌子上。进门后的他啥话也不说，只是用手在电视机背后触摸一下就出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沉思。

作为家里的老大，中年的他承担了太多的责任，父母的、兄弟姐妹的，最后才是我们兄妹的。这符合他的性格，在工作岗位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这种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那时的父亲打的一手好算盘，在没有计算器和计算机的年代，也算是人才，先后在大队试验站、乡贸易货栈、籽棉厂、粮油站等单位工作，一成不变的，依然是他那把公家事当大事、把别人事当自己事、把自己事当小事的工作态度。

退休后，他和母亲一直在城里帮我带孩子，上学接送、买菜做饭是他们每天的工作。孩子的同学都认识他，但能认全我和孩子妈妈的倒不是很多。菜市场的菜农和他很聊得来，都知道他算账快，往往只要分量称出来，他就会一口把价钱给报出来。也是因为慢慢熟识了，路上和他打招呼的人也越来越多，跟着一起的我略显尴尬。

直到孩子11岁后某一天，他跟我说孩子大了不用接送了，想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这样他和母亲夏天就可以回乡下避暑了，冬天暖气来了再到城里住。我反对过多次，他便委托七大姑八大姨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于是我也不再坚持了。

不曾想，不曾想，真的不曾去想，也不敢去想，就是因为我的这次不坚持，却再也见不到我的父亲了。也就是在老家开始翻修的第二天，他不小心跌倒，再也没有醒过来。前一天还在后屋院子里有说有笑的父亲，一天后就甩手而去。“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就回来”，这是他留给母亲的最后一句话。而留给我的，还是那句“路上开慢点，到了打个电话。”每每想到这，我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转。

曾记否，小区的大爷说你是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贝晶欢迎妮”，五福临门、福禄心灵。母亲也用你的名字教我两岁的儿子练发音，“福娃福娃五个娃”，气的你吹胡子瞪眼，没少跟母亲拌嘴开仗。

曾记否，性格倔强的你和性格倔强的我常常为了鸡毛蒜皮甚至毫不相干的事争执不休，而常常以我的“胜利”而告终。现在回想起来，四十多岁的我咋还这么幼稚，在你面前永远长不大。

曾记否，三岁的儿子把手指头放到嘴边，躺在客厅地板上重演你晕倒时的样子，作为观众的你投射过来的白眼吓得孩子不敢再学，是否也曾扼杀了他那本就不多的表演细胞？孩子在你灵前那句“我再也没有爷爷了”，又再次戳中了我们每个人的泪点，掩面而不敢放声去哭，怕母亲再次伤心难受。

曾记否，你一遍一遍来电，正在谈工作的我一次又一次挂断你的电话，当再次接通时你那句“我的药吃完了，你再回来时给我买点药”，深深刺痛了我的内心。现在的我，时刻把手机攥在手里，却再也接不到那尾号为“366”的来电。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面前总会出现你的面容。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梦，一个长长的梦。你的微笑、你的声音，总是萦绕在我的周围，你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向我招手、跟我说话。就像24年前你送我去上大学那样，送进校门后你匆匆转身，留给我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而我，却盼望着能像小时候那样，坐在你那已不能再承受的肩头，手指远方，朝着梦想的远方走去。而你的身影，却伴随着一阵青烟，慢慢消失在我的目光里。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泪水模糊了双眼，提笔已不知方向。后天，就是你离我们而去的第21天了，愿你在那边一切皆好，如果思念我们就托梦给我，我一定会手捧一捧新土，洒落在你孤独的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