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前 言</p><p> 我在我写的《圆梦》一文中,我高中毕业后的经历就写到一九六三年到东湖区科艺学校当老师为止,以后就是文化大革命我掉入了万丈深渊。文化大革命是一九六六年,六三年到六六年中间的三年,我在干什么呢?这就是我今天的这篇小文,我把它取名为巜为进入体制内的奋斗》。</p><p> </p><p> 为进入体制内的奋斗之路</p><p> 所谓体制内,我的理解是由国家学校培养由国家分配工作、享有事业单位编制,通俗地说,就是吃公家的饭。</p><p> 我一九六一年于南昌二中高中毕业,时年二十岁,属于年龄稍偏大的。由于身负原罪,我不能享受大学教育,但我一直为此努力奋斗。一九六三年我受聘來到东湖区科艺学校当文化课老师,性质属区属大集体编制。这也就是说今后我可不担心失业了。我努力工作,很受学生欢迎一个学期下来被评为为五好教师。虽然暂时我不为生话工作忧愁了,但內心我不甘心,我终于以在职干部的身份再次参加了高考,结果因为我不是有真正编制的干部,我再次落榜。当最后我去共产主义劳动大学面试而不被录取时我明白了,我是被划在体制外的人。因为共产主义劳动大学,虽然不怎么的,但如果从那儿毕业,照样可以成体制内的人享受国家编制待遇。</p><p>从此,我安下心来专心我的教学工作,一面在江西教育学院函授部中文专业学习,一面开始我对文学写作的爱好在南昌日报当业余通讯员。</p><p>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來了。当时年轻充满活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于是又在中苏友好馆开办的俄语大专班夜校进修俄语,总之为充实自己尽情地揮霍自己的青春,为目标矇眬的未来努力奋斗。</p><p> 一九六四年,为贯彻刘少奇两条腿走路的教育方针,南昌市要兴办职业教育,开始筹办一所职业中学,市教育局从各个中学抽调了十余人开始了筹办。当时我任教的东湖区科艺学校被看中作为筹办的职业中学的基础班,也就是说我带的班要併入新办的职业中学了。当时东湖区科艺学校有两个班,一个无线电班一个电工班。无线电班已被当时的南昌无线电厂全部接收,正在厂里顶班实习。学校校里只剩下我带的一个电工班。併入市职业中学后学校就要停办了。</p><p>学校停办就有了一个老师安置问题,我当时是区大集体编制,区里肯定要安排。因我是文化课老师,而且业务能力强(领导评语)把我安排到了区业余文化学校当老师,既是对口又是老本行,我自是无理由挑剔。我做好了暑假过后去业余学校工作的准备,暗中还有点为这份工作窃喜。因为我自幼受大家庭影响,就羡慕当老师,就想当老师。</p><p> 突然有一天领导找我谈话,说市职业中学那边提出学生併过去,还要求去一个老师管理学生,最好是原班主任。这样,任务就落到了我的头上。我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但内心还是犹豫不决的。这是人之常情,每当遇上大事时,总会患得患失的。我把这种犹豫告诉了一位老人。这位老人是一位七十多岁已经退休被骋在学校当会计的老同志,这位老同志很欣赏我也很关心我。这位老人一听,立马说,你还担心什么,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区业余学校和市职业中学一个是小阴沟一个是大河,你放着大河不去,要去小阴沟,你不是儍瓜。老人的几句话如醍醐灌顶,让我豁然开朗。是啊,我放着大河不去而要留恋小阴沟不是太儍了吗!就这样,我告别呆了一年半的科艺学校去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一一南昌市第一职业中学。(这所学校后更名为南昌市第一工读中学文化大革命中更名为南昌机电学校,文化大革命后期解散,成了江西刃具厂。)</p><p> 一九六四年暑假后,我來到新的学校报到。新学校名为南昌市第一职业中学。学校座落在市郊的罗家集观田村,校园里有几间联在一起的废弃的车间和一些简陋的平房,显得有些荒凉。我报到后分配给我的工作是到总务处当干事,负责给学生买饭票兼打杂。我本来以为可以当老师站讲台的,没想到会这样,內心非常的失望,但有什么办法呢?我既没有学历,又不是有编的正式员工,哪有不接受的道理。我跟着总务主任学习总务工作的内容,做好购买饭菜票的准备。快开学了,为了教学质量,学校要对全体老师进行试教考核,我虽然分到了总务处当干事,但还是要我上一节试讲课。说老实话,我在读高二的时候,就已经在当时的华安内衣厂、南昌橡胶厂的夜校给工人们讲课了,髙中毕业后,又当了这多年代课老师,讲课对我來说已是驾轻就熟了,要我上试讲课,等于给了我一个表现的机会。我抓住了这个机会,试讲后我的命运改变了,学校调整我当老师並当班主任。</p><p> 我终于來到大河,站在了市属中学的讲台上。我激情满怀有着干好工作的强烈欲望。我上两个班的课当一个班的班主任,还兼管理学生宿舍。一个学期下来,我受到了学生、家长、同事、领导的一致好评,特别是一次为学校参加市里的文艺比赛,我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写了一首歌颂学校创业的长篇朗诵诗,並组织我原来科艺学校那个班的学生排练,很短时间内便参加比赛並获得好评。校领导很髙兴,作为新办的学校我为他的脸上添了光彩,他有点对我另眼相看了。</p><p> 一九六五年暑期市教育局给了学校一个老师上庐山休养的指标,领导将这个指标给了我。我内心多么激动啊,激动的倒不仅是能上庐山,而是这充分说明了领导对我工作的肯定。我隐约感觉到,我已经踩到了进入体制内的边缘。但很快打击就来了。</p><p> 一次,市教育局通知全体老师到市里听报告,每个人要带好工作证。当我赶到会场时,进门要验工作证,工作人员打开我的工作证一看对我说你的证不行,没有局里的钢印,你证上是学校的印没有用。这兜头浇了我一盆冷水。我灰蹓蹓地回到学校,把这事汇报给了校长。校长跟我说,这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学校已经给你报了编,我们学校正缺人,现在就等上面批,不然我也不敢跟你发工作证。你放心好了。得到了校长这么肯定的答复,我心花怒放了,我想,我离进入体制内越来越近了。</p><p> 六五年,学校第二届招生,这次招的是初三毕业的高中生,共招收了六个班,称为六五级。我也由原来的六四级(招的是初中生)调到了六五级,依然是带一个班,教两个班的数学课。对我来说,从教初中调到教高中,这又一次证明了学校対我教学实力的肯定,我自是更加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此时,我在教育学院的函授学习也进入到了第三年,我感觉到我的前途充满了光明。</p><p> 我从区办的民办中学进到市属的公办中学是从小沟进入了大河,我在这大河里行船,初始一帆风顺,正向着远方的目标前行,然而我翻船了,掉进河里向河底沉去……</p><p> 一九六六年,伟大领袖一张“炮打司令部”的大字报,掀起了全国全民的造反大幕,十年浩劫开始了。学校开始乱了,校长已被揪出挨批斗,造反派正在深挖阶级敌人。一天早上,全体教职员工集中开会,开完会我走出会议室门,四个学生跟着我叫着我的名字要我带他们去我宿舍抄家。他们抄走了我近二十本日记以及我所有来往的书信及其它文字资料。我因为喜爱文学,从小学六年级开始爱上了抄写读书笔记之类的东西,以后逐渐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好像每天不写点什么就觉得有点空落落的。这一次我所有的文字资料全部被抄走了。据说这次抄家是工作组吸取了别校的经验,为了深挖阶级敌人,对凡是出身不好、历史不淸楚、有海外关系、以及当权派(即领导)赏识的人等等通通突击抄家,从而揪出隐藏的阶段敌人。</p><p> 抄完家大概两个星期后,一天早上,学校教学大楼从一楼到四楼整个被一份大字报覆盖了,大字报的标题是《撕开谭劲曾的画皮》,大字报的内容是从我的曰记及文字资料中摘下来的段落、片言只语、诗歌等等,分成几大部份,加上了编者按语。就这样,我被揪出来了,而且是罪恶滔天的阶级敌人,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我成了阶级敌人。</p><p> 我行驶在大河里的船,眼看离彼岸不远了,突然就翻船了,我墜入河中,向河底沉去。自此开始了我十四年的苦难生活。那是一段痛彻心扉不堪回首的日子是我心灵深处的伤疤,让它封存在我心底吧,不忍去触碰它。</p><p> 我终于没有在河底沉没,当又一位伟人拨开云雾乾坤终又朗朗时,我也挣扎着上了彼岸。我被评反落实政策回到了南昌市,我到市教育局要求分配工作,见到了原来赏识我的老校长,他此时在一个科里当科长,他跟我说我只能是代编老师,要我找代课办。代课办把我分到南昌五中当语文老师,我知道五中是原来的筷子巷小学改办的,校园太小我没有去。第二次把我分到南昌二十五中,我立马就到学校报到了。我回来了,只是白白耗费了十四年的青春时光。</p><p> 我是无神论者,不相信有神灵,也不相信因果报应,但世上的很多事,又使得你不得不相信。我原来按照一位老人的指点,没选择小阴沟而來到了大河,这大河是南昌市第一职业中学,行船没多久我在这儿翻船落水,过了十多年苦难日子,几乎丢了性命。我从河中争扎上岸后,落实政策安排的两所学校最后都成了南昌市第一职业中学。当时南昌市这么多中学,为什么代课办就偏偏挑了这么两所学校,况且在我找教育局安排工作之前,我先找的是“江西刃具厂”(我被押送农村劳改之前,学校已经解散,老师都下放了,只有我还留在厂里在锻工车监督劳动改造,所以最后我是被江西刃具厂处理的,落实政策回来自然是由江西刃具厂安排工作。)江西刃具厂也答应安排工作可我自己认为我原来是当老师的,不願意回刃具厂,执意要回学校当老师。把上述这么多巧合的事情联系起来,你不觉得冥冥之中有神灵在指点控制我就只能回到南昌市第一职业中学吗!这就是我和南昌市第一职业中学的因果报应,命运注定了我要在这儿生活工作养老终其一生。</p><p> 我终于在这里转为正式编制老师,进入了我为之奋斗的编制内成了公家的人。我在这里工作二十一年,教书当班主任年级组长教导主任,获得了两次市级局级的优秀教育工作者称号,参加过全国职业学校高中语文参考书的修订编辑工作,还当了两屆十年的市政协委员从事社会工作。回顾我的一生,有二十年为圆大学梦拼搏,有二十年为进入体制内成公家人而奋斗,有二十年成了公家人后的勤奋工作,我达到了目标,现在我享受了二十年的幸福晚年並将继续享受下去,直至回归大自然。</p><p> 要问人生的意义何在呢?作为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如果我的经历能给普通人以些微啓迪则善莫大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