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家常（三）面之舞

阿黎

面之舞

       素喜面食，却不擅面食。非常艳羡北方人很会做面食，包子、馒头、饺子、面条、烙饼……不一而足。所以我对面食的眷恋更多的是在街边小店的流连。

       夕阳西下的黄昏，一个煎饼果子的摊子开始出现在附近学校的门口。去点了副煎饼，然后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摊主是个年轻的北方人。他熟练地往平底锅倒上一勺面糊，一会儿面饼渐成形，翻转继续摊烙另一面，当面饼有些微黄时，敲个鸡蛋散在上面，发出微妙的滋滋声，面和蛋混合烘烤的香气顿时弥漫在空中，再撒点葱花、芝麻，抹上酱，卷上一根油条。全程行云流水，夕阳恰好映在做好的煎饼上，披上明黄的光芒，熠熠生辉。热乎乎，温软地握在手里，金黄色缀着点点白绿，明艳诱人，咬上一口，温香直入心底，反复咀嚼，香味长时间地存留在口齿间。

       但是，南方的煎饼摊子还是极少见，所以大多时候对煎饼果子的思恋只能留在记忆里。而灌汤包却是南方精美的面食，我对它的热爱是食它千遍也不厌倦，食它的感觉永远像三月的阳光，温鲜。从形到味，迷恋汤包的一切。汤包上美丽的皱褶，层层叠叠，透着欢欣，是逶迤的曼妙，像是与我初见刹那间的涟漪。薄得近似透明的面皮里容纳着精肉末和猪皮冻，蒸熟，冻化成鲜汤，在面皮下颤微微地晃荡着，看得心荡心漾。当唇与薄皮轻轻相吻，嘬一口，皮破，香鲜得汤汁嘬入，充盈齿间，妙不可言。

       可汤包还是不会自己做，仍然要到处寻觅它的踪迹。那么可以做故乡的扁食。扁食皮可以买现成的，猪瘦肉剁成馅，虾皮适量剁碎混合，一斤猪肉拌一小勺盐，再加上大量的香葱末和馅，每张扁食皮包少许馅，生鲜肉扁食即成。大骨熬汤煮沸，下扁食，当扁食个个展开薄如翼的翅膀漂在汤面时，撒入葱花，盐、味精调味。尝一个，扁食皮口感滑而细腻，虾皮和葱的鲜香完美地渗入肉糜中，入口满嘴清鲜，慢慢弥漫至心底，这是故乡的清味，带来满足、愉悦，以及无尽的思念。

       扁食的记忆，有时是乡愁，是温暖与安慰。所以，只要思念在，就会一直爱，一直在徘徊的光阴里包着一个又一个的扁食，下着一碗又一碗的扁食汤。

       南方的面不如北方的面，但是南方有婉约的面线。乳白剔透、纤细如丝，是婉约的美味。

       面线糊，猪骨汤煮沸，将面线稍捻碎放入，加盐、味精调味，少量淀粉调水徐徐倒入，并不停推勺至面线浮起，锅中汤汁成糊状即可。食时，放入卤好的肉末、油条段，撒上胡椒粉、芹菜末、葱花，味道鲜美，清甜爽滑。

       寿面，老人做寿，白水煮开，白灼面线，捞起装上一大碗，拌上盐、猪油块，碗面铺满切片的肉、青菜、花生米，再卧着两个鸡蛋。这样的一碗寿面，是最绵长的祝福和情义。

       清汤面线，有治感冒的奇效。小孩感冒了，煮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线，不滴油，只撒姜葱蒜，少盐，趁热吃下，钻进被窝睡一觉，发一身汗，醒来，病已好了大半。

       这就是南方的面线，细如丝，白如玉，是悄然飘逸在南方的柳丝，缕缕飘香，丝丝透亮。清淡一碗，便是回味一生的柔软。

      一个春风吹绿江南岸的午后，静静地煮了一碗面线，清清淡淡，撒些许葱花，于是白里透绿，恰如春风里莺啼千里，摇曳多姿，风情万种。缓缓打开音乐，让面线在舌尖上跳舞，一曲《高山流水》，我似乎听到了溪水潺潺，蜿蜒而下直入肺腑。

     面之舞，面之缘，一生的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