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祖母

李璞珊(云卷云舒)

<p>祖母疼爱我们,我无法用言语表达,她应念了我们那里一句俗语“娘疼夭崽,爷疼长孙”。甚至有过之无不及。父亲是遗腹子,祖父32岁就病逝了。祖母有五个儿女,她是怎么养活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祖母很苦、很累,岁月的风霜已把一个娇小姐,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妇。我们小时候没有奶奶的概念,管祖母叫嗲嗲(爷爷)。祖母是78年元月去逝的,享年78岁。之前,她已经得老年痴呆症,不认得自己的儿女了,不要针线缝补衣裳,一补就是一整天,睡觉、吃饭时听我父亲的才停下来。世弟考上了大学,不知她是怎么清楚的,她摸着世弟的头,反复说,我的孙儿很乖,我的孙儿很乖,没完没了。祖母叫朱贵妈,究竟写哪个“贵”字,她年轻的时候,叫“贵”什么,或者什么“贵”,我没有问过父亲。祖母是秀才的女儿,据说,小时候家境很好,嫁妆都是十二台。但祖母在祖父家没过两年好日子,家庭就衰败了。东躲西藏,逃荒讨米。祖母不苟言笑,从小我就未见她笑过,是生活改变了她,还是人生的苦难使然?她很温和说话慢条斯理的。我一点也不怕她。她有一双小脚,特别小,拄一根拐棍,走路很慢,尤其是雨天穿一双木屐后,走路更慢。祖母同伯父在一起生活,伯父一生娶了无数媳妇,不见媳妇留下一儿半女,这是祖母的心痛处。祖母家是矮茅屋,离我们家不足百米远,但要上一个坡,祖母要走很长时间。祖母到我们家很少坐,她知道母亲没空闲,把送来的东西放好,就拄着拐棍走了。祖母经常叫我吃饭,我不在时,她把吃的给我留下,至今,六十多年了,我经常梦中在祖母家茅屋里捉迷藏玩耍。去年,我和我的外甥为她培了一次坟。今年我去看她,坟的式样仍然很好。我在她的坟前深深鞠了三个躬。我已从孩童蜕变做爷爷了,随着历史车轮而去,祖母疼爱我们的细节记不具体了,但我难忘祖母。我小时候总是生病,祖母很心疼。于是向我母亲主动请缨,晚上要带我睡觉,我是什么时候跟祖母睡的,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自己是跟祖母睡觉长大的。读初中了,我仍跟祖母睡,每到星期六,只要天气是晴天,祖母就将床上的稻草抱出来晒,她说晒了,孙儿睡着软和才舒服。她那双小脚,加上人老了,走路很艰难,稻草抱来抱去,很辛苦。为了孙儿,她心甘。尽管祖母很疼爱我们,那时,每个家庭都不富裕,甚至很穷,拿不出什么东西表示。但祖母总是想着办法。祖母家门前种了十几蔸黄花(金针),每年丰收时节,祖母舍不得吃,蒸着晒干用瓜瓢装好端着送往我家,并叮属母亲,煮给孩子们吃。我至今仍爱吃煮黄花,但怎么也吃不出祖母送的那甘甜味。祖母老了,提不动猪食就养鸡。她每年都养十几只鸡。养多了,她没有食喂养,鸡不下蛋。祖母家有一根竹竿,专为不听话的鸡制作的,一头用刀劈开成很多小块,敲起来很响,因为鸡很顽皮,特别是到了下蛋季节,为了找食,到处乱跑、乱窜、乱拉屎。祖母就拿竹竿吓它们。我们很爱玩祖母那竹竿,经常让她找不见。鸡下蛋了,祖母用那盛装黄花的瓜瓢盛鸡蛋,每隔几天就往母亲那里送一次。我担心伯父有意见,那是杞人忧天。一次,伯父犁田,捡了许多田螺,祖母喊我吃饭,伯父疼爱着我,先后几次给我夹菜,并叮嘱祖母,鸡窝里有好几个蛋了,要记得给我们家送去。在那个年代,我们家能走过来,没有曾祖母、祖母、伯父的鼎力相助,母亲再能干,也很难度过难关的。人要不死就好了,活100岁、200岁、300岁……祖母要健在,今天能看到我们幸福的生活,看见她儿孙、曾孙、太孙满堂,她多么高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