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 青 往 事

暖暖的石头

四月份的一天傍晚，天空中飘落的细雨打湿了地面。微风吹过，使人感到丝丝凉意。雨，时常会引起人们久远的回忆，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

一

回望四十七年前的一天，也就是公元一九七三年四月十八号这天。西安市第四十四中学71级的19名同学，告别了古城西安，来到了省内的渭南县（现为地区级市）田市公社腊杨大队插队落户，开始了长达几年的知青生活。

这也是这个城市继“老三届”上山下乡两年后，第二批（第一批是三月二十日）到广阔天地插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年青人。       

腊杨大队由四个生产小队组成，在一个自然村内。位于渭北黄土塬上，这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有机井和黄灌渠可供大田灌溉。距离县城约16公里，距离公社约2.5公里。

大队将所有知青，按五人一组下分到四个生产小队。

因我和杰、展、设四个男生，加上一个叫君子的女生都是同班同学，就希望将我们五个人安排到同一个生产队里。结果，大队领导认为，一个女生不便安排住处，于是便将君子同学和九班的一个女生安排到了另外一个生产队。为此，我们四个男生就自然组成了一个知青小组（很久以后方知，我们是全县唯一的，全部由男性组成的知青小组），被分配在第二生产小队。

知青的生活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二

我们的住处是原生产队存放杂物的库房，由两间单边盖的小瓦房，与一临建约有5平方 米的灶房连通。打开房门就是村口通往田野的土路。东边村民的住房离我们较远，西边相隔十几米远就是生产队的饲养室和猪圈，与电磨面房为邻。因白天时常停电，夜间很晚才来电。当磨面房那灰暗的灯光亮起时，磨面机也就转动起来了。马达发出的响声很大，震耳欲聋。也使得我们睡的炕和磨面机震动的频律产生了共振，揺得人难以入睡。好在白天劳动强度大，搞得人困马乏。四人当中有用纸团的，或把旧棉絮搓成球塞进耳孔。就像四个长途旅客，困倦的依靠在七十年代破旧的绿皮硬座长途慢车椅背的列车上，在连续不断地“咣咣当当”的声响中进入梦乡。            

三

同班的光文、永秀同学和我们同在一个公社的另外两个大队插队。光文同学还时常到我们这里串串门并小住几天。期间也常到三生产队找一个叫小刚的男生玩。

因和君子同学在一个自然村，除了她主动来，我们也时常邀她来串门。尤其是在光文同学来时，我们一定会通知她的。有时，她还会带着别班的女生，如灵，侠一块过来。每每大家在一起，都聊的很热闹。                          

四

 知青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同时，也把城市的文明理念和良好的卫生习惯带到了农村。比如说知青清早起床刷牙，夏季睡觉前擦澡的事，不少村民起初就看不惯。还说:“ 省城里来的洋学生，每天早上拿个刷刷抹些粘麻拉几的白膏膏往牙上戳来戳去，出得索（啥）洋像。” 还说：“又不是挖煤的，整天洗个索（啥）相，把皮都搓掉了。”

结果过了不长时间，队上的不少青年人都效仿了我们。此后，再也听不到村民说这件事了。

插队不到半年，我们四个人，均得到了全生产队老老少少的一致好评。社员们夸我们灵光好学，踏实肯干。            

值的一说的是——展，身高体健，力气大。队上的壮小伙和他相比逊色许多。加之他天资聪慧，虚心好学，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被当地人称为老把式（相当于当今的髙级技师）的赶大车（当地人称为吆车）及其它高、大、上技能。也是生产队评出的＂日工分最高的、年青老把式、壮劳力。＂ 

                                                                                   

再说一下被班上女同学称为美男子的杰同学，他一到村里，就被当地妇女（主要是年青女子和小媳妇），称为： “ 和电影上喔（那）演员长得一样心疼（英俊）的人。” 实事求是的讲，他不但人长得帅，字也写得相当漂亮。床前也总放着一本从西安带来的，唐代大书法家欧阳询的《九成宫字帖》，空闲时就翻看临摹。还时常被大队部叫去办黑板报。此时，也总是他写字，石头来插图。

还要说一下设同学，他为人低调、做事认真、沉默寡言。但军事知识了得，时常会说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受益匪浅的知识，让人们对他刮目相看。

                                                                                                 

就是这样一个团结和谐、充满朝气的知青小组连年获得了公社和县级的先进集体称号。

五

 那时知青中流传着一条不成文的说法，不管是熟悉还是陌生的知青到你门下，都得提供免费的食宿。

       

记得那是下乡第三个年头初秋的一个晌午，生产队为了将果园里果树下套种辣椒的地腾出来，种别的蔬菜。长势不好的线辣椒，全部连根拔除。社员每家都分了几斤，听当地村民说用其包包子好吃，这样的话，辣椒也就不那么辣了。当时我们没有发蒸馍的面酵子，就临时决定，晚饭用辣椒包饺子吃。接下来，四人分工明确，担水、和面、洗辣椒、烧锅各负其责，不一会饺子就包好了。准备下饺子的时候来了一名不速之客，男的。这是一个公社的西安第二十三中学的插队知青。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案板上包好的饺子，于是就咧着大嘴笑了笑说：“我今天运气真好，还能在你这吃上饺子。”说完话，一把拉起正在烧火的设同学，自己一屁股坐在了灶前，主动拉起了风箱。

饺子煮好后，我们先给他盛了一大碗，这位吃货也没问饺子包的什么馅，就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一大碗饺子就吃完了。吃完饺子，天也黑了，这位“不速之客”便留宿了下来。夜半时分，因为胃烧得实在受不了，他匆忙的下床跑到灶房的水缸处，拿起水瓢，舀起水缸里的凉水，大口的咕咕咚咚的喝了起来。

清晨我醒来，他问我的第一句就是：＂昨天你们的饺子到底包的什么馅，咋那么烧心？＂我说：＂你吃了那么多都不知道是啥馅？＂他说：＂我吃饺子从来都是不咬开皮的。＂我听后恍然大悟。

六

那时的各个生产小队，都在村口大槐树下挂上一口钟，敲击钟声来召唤社员上工。

我们生产队却在村口、饲养室门前、猪圈旁的大槐树上挂了一条长约一尺有余的铁轨，用铁棍敲打，发出的声音竟然也十分清脆好听。

这是初春的一天清晨，小麦苗正长得翠绿，像绿绿的毛毯铺在黄土地上。新上任的队长，四十岁左右，个头不高，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他每天站在猪圈旁、半人高的土墙上敲钟，像战场上的指挥官发号令一样神气活现。

因为我们的住处就在村口，站在自家门口，就理所当然为早到的人了。

伴随着上工的钟声，生产队上的多数女社员也就三三两两、有前有后，懒样样地缓步走了过来。看着出工的男劳力就我们几个，这位中年队长又重新上到半人高的土墙上，朝着村里的方向高声喊到：“在家的男人，还不来上工，得是给娃喂奶呢！”接着又喊到： “在家的女人，你得是还在家给老汉骚情呢！”

社员全部到齐后，小队长就开始派活了。

活派到一半时，突然有个小伙说：“队长，你看！麦地里咋有一头猪娃子，在拱咱队上的麦苗呢！” 队长回头向田里望去，毫不犹豫说到：“这又是谁家的猪？给我把它使踏（收拾）咧！”，说完话后目光又转向我们，停留了很长时间。于是我们几个和队上的其他几个小伙，便迅速地举着铁锨向麦地冲去。

不一会儿，我们便将打死的小猪娃提到了队长面前，队长看也不看的就大声的对大家说：“今后不管是谁家的猪娃，再跑到队里的地里，谁见了，都给我往死里整。”

这件事情过了许久，我们才从队长的亲戚那儿得知：生产队长的上述举动，实则是他本人设的一个局，就是为了制定这样一条规定，好让他媳妇在他派活时，把自家的病猪娃儿放到麦田里。回想起这件事来，我们不禁暗暗地佩服起这位新任的队长来……

七

下乡的第二年“五一节”，我们几个参加了本队一对儿新人的婚礼。那个年代，我们就买了几张画儿作为礼品送了过去，没想到他们竟然把我们都留了下来吃酒席。

桌上摆的是八个蒸碗，每个碗里分别摆着白菜、豆腐、粉条、红苕（红薯）等。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碗被当地人称为“硬菜”的即是红薯垫底，上面放着薄薄的八片白肉。

一桌八个人，一个白铁皮制成的的小酒壶和一个很小的玻璃酒盅，桌上还摆着一筛子掺了一少半白包谷面的白面馍馍。宴席开始后，由桌上的年长者先行举杯喝酒，而后传给下一个人，以此类推。

第二天，我们还听到了一个关于那晚宴席的笑话。因为是流水席，我们走后已是傍晚，又因为停电，桌子上都点着煤油灯。村上吃席的一个小伙儿借起身夹菜之际，有意将桌上的油灯吹灭，等主家拿火柴重新点亮灯时，同桌的人才发现那碗菜上的肉片全部不见了。再看那位小伙儿，嘴里还在嚼着没吃完的肉片。就因为此事，这个小伙，一直到我们离开农村时，也没问上个媳妇。

八

农村的“三夏”是很忙的。

种、收、管要在很短的时间内相继完成。

记得一年夏收的一天，队长安排我和杰在麦场上看粮食，白天干了一天活，人累得不行，晚上又要值班，好在可以躺在麦场上放置的架子车上休息，结果这一睡就睡着了，一直到天亮才被饲养室的饲养员叫醒。睁开眼一看，人和车子都停靠在饲养室的门口。此处，距离麦场好远了。

九

农田的冬灌也是很重要的。

记得，有一年冬天，我和展负责夜晚给生产队里的麦田浇水。俩人守着搭建的简易窝棚，坐在窝棚里铺着厚厚麦草的地上，眼晴死死盯着放在机井口上的水泵。水泵就固定在不太宽的方木头框上，被活活地放在井口上。水泵转动后，带着木框也晃动起来，不大的水流就这样源源不断地流出，涌向了田埂边的水渠……

除了维护水泵，我还要到大田里给水改道。



记得那天晚上，天上没有月亮，北风呼呼地刮，田里漆黑一片，我手里拿着一个电量不太足的手电筒在田里四处巡视。忽然听到“呼呼啦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赶紧用手电照过去，隐约能看到前边是一片小树林，越往近走，声音越大，于是我就赶快往回跑，一溜烟地跑回窝棚，将展叫上，一人一把铁锨、两把手电，重新向着声源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雨鞋在浇过水的麦田里发出了扑哧扑哧的声音。当我俩来到小树林前，用手电一照才发现我们走进了村里的坟地，原来是坟头上飘起的白幡发出的声响。

近三年的下乡插队生活，经历了几多事情都会在心灵深处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只是再用文字叙述时难免顾此失彼，就写这些吧。

这篇文章完稿时，已是深夜。窗外又下起了小雨……

……………………………………………

文字：暖暖的石头

照片：源于网络（向原作者致谢）

背景音乐：《回忆日记》－创时代音乐

……………………………………………

谢谢浏览！

暖暖的石头作品链接🍎☕️🌺

记忆中的泪水【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