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狗

梅园清月

2020 4 17 文原创 图自摄

　　四月初始，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唤醒了沉寂一冬的东北大地，万物生灵开始萌动，小河逐渐融化，河道里冰水交叠，融水的叮咚声和流水的哗啦声汇成了最为动听的春天序曲。树木枝条开始变软，叶芽的苞蕾饱胀待发。在向阳温暖处已有小草探出了身子，这些率先报到的小草刚刚拱出地面，高不到两厘米，纤细而柔弱，但足以让人心生惊喜。

  春光怎可负？ 我和老伴儿晨起散步于山间田野，感受春天渐近的温暖气息，寻找春日令人愉悦的迹象。我在东北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了解东北的季候变化，草木盛衰。我知道这个时节里生长在山野间、河岸旁的柳树枝上早已在十几天前就冒出了毛毛狗儿（山柳的花蕾，脱去包裹在外面的软壳，露出里面灰白或洁白的绒毛），果然，在路旁的山脚下我发现了几棵山柳，树枝上缀满了毛毛狗，虽然早有预见，但在看到它们的一刻，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好像找到了失联已久的朋友。我跨过山路和山坡之间的深沟，沿坡向上攀住其中的一棵树干，这几棵山柳不到两米高，主树干有小碗口粗，这些最早长出毛毛狗的山柳不同于其他柳树，它们枝条挺拔，疏密有致，一副倔强不屈的样子。毛毛狗排列有序地伏在柳枝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一片白亮亮的光泽。伸手摸着毛毛狗的绒毛，滑滑的，软软的，似乎它们真的在我的抚摸下变成了有生命的毛绒绒的小狗狗。在这几棵山柳几米远的深洼处，我看到了还没有融化尽的冰雪，我忽然醒悟到，这些柳树的花为什么披上一层绒毛了，在东北这块土地上，它们才是最早报春的使者。它们为了在冰雪消融的过程中把春的消息及时传递，它们也需要穿一层毛绒大衣防寒，植物们是不是也很有智慧呢？这样一想，我对毛毛狗不禁心生怜爱和敬意。

　　细心观察毛毛狗，你还会发现毛毛狗凌寒生长出十天左右后，它的绒毛会逐渐变成蓬蓬松松的金黄色，体形比之前胖出一倍多，那是毛毛狗盛开的花，看上去毛毛狗好像又换了一件时髦而又宽松的绒毛大衣，毛毛狗瞬由可爱型转换成了气质华贵型。千万不要认为毛毛狗是单纯为了美丽，它不仅是报春使者，更令人敬佩的是它还是一个慈善家。前几日我在野外徒步时经常会和一种土黄色带圆点图案的蝴蝶相遇，看它们慌慌张张地在荒凉的山野里飞着，我对它们充满了同情，觉得它们没有算计好醒来的时间，此刻别说花朵，大地上连一棵像模像样的小草都没有，蝴蝶靠什么活下去呢！后来我看到了一棵挂满金黄色毛毛狗的山柳，蝴蝶、蜜蜂在金黄色的花球上贪婪地吮吸着花蜜。这一幕让我生出许多感慨，自然万物何其神奇，物物相依，才得以延续，假如没有毛毛狗的盛放，醒来的蝴蝶在东北这方土地就不能存活，毛毛狗是不是很了不起呢！

     事实上我对毛毛狗的喜爱得追溯到童年。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村内村外，草甸河边，随处可见野生柳树，它们或高或矮，或粗或细。这些野柳在春天里带给我们无尽的快乐。每年在经过冰雪洗礼后，它们第一个牵住春姑娘的手，人们看见柳树冒出毛毛狗，就知道了春姑娘已经来了，我和伙伴们结伴到野外挖野菜，路上遇到毛毛狗，大家就会折两枝拿在手里玩耍，互相向对方的脸蛋儿上蹭痒痒，有的孩子淘气趁人不注意，把不知什么时候撸下来的一把毛毛狗塞到他人的后脖领里，被塞的小伙伴就会夸张得大喊大叫，其他伙伴就跟着哈哈大笑。那时我的裤兜里总有大的小的白的灰的长的圆的形状颜色不同的毛毛狗，没事的时候就会掏出来把玩，有时给它们起名字，排号站队；有时把它们当学生，给它们讲课；有时和伙伴玩过家家，让它们充当不同的角色，比如充当家养的小猫小狗小马小羊，或是饭食菜肴；有时把一把胖瘦不一的毛毛狗放在炕席上，（那时农村土炕铺的是苇草席或秸秆席）然后就用手靠近毛毛狗快速挠炕席，毛毛狗就会在炕席上“跳舞”……小时候我喜欢毛毛狗大概不亚于现在的孩子喜欢毛绒动物玩具。现在想来毛毛狗岂不是在那极端贫困的年代，大自然献给孩子们的天然 毛绒玩具吗？这是大自然对孩子们的厚爱啊！

  每年春天，我与遇到的每一棵毛毛狗都如故人相逢，喜不自禁。毛毛狗在年年报春的同时，也在带我重温那已随岁月飘逝而远的快乐往事，让我在春日里能拾得一份美好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