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老家

阿丹

佛说——

人并不活在现实世界中，

一切如梦如幻如泡影。

但有那么一个地方，

却在幻梦中永远真真切切，

那就是老家……

村边的小河永远清澈，

透着朗朗的天光。

凉丝丝的河水，

如一条光滑的水蛇，

缠绕缠绕，

有一种幽怨的亲切。

只因为——

小河曾带走一个男孩。

据说那男孩特乖巧，

戏水如鸭子一般灵活，

然才七虚岁，

梦刚萌发的年纪啊！

河边有一颗香樟树，

浓荫如盖。

每到夏季黄昏，

劳作一天的村民，

不约而同地聚到树下，

说说“风凉话”。

据说——

村子以前是一军屯，

村名“湧军兜”。

村子几乎四面环水，

四周堤岸兼桑地，

中间围起百亩水田，

村民均居住在东堤岸，

东堤岸南有旱路与外通连、

中间建有一便桥。

村风历来剽悍，

外号“雄鸡斗”。

村东桥对面有一肥沃桑地，

那是风水旺地，

不是平常百姓所能镇住。

那地原住着一梦幻般大家庭，

家中九子个个强横，

四乡八邻威名赫赫，

甚至在南太湖一带也有名声，

后为太平军屠灭尽净。

高墙大屋一把火夷为平地，

整垅土地及东堤大半村的河床，

满铺断砖碎瓦。

只是瓦砾间桑树格外茂密、

鱼虾格外鲜肥。

老家就在村子中央，

梦中永远就三间正屋，

尽管后来扩建到六间开阔。

那正屋四周桑树环绕，

屋前左右两个竹园，

东边早竹园惊蛰笋出，

西边晚竹园夏至笋尽。

晚竹园中有颗高高的构树，

树上有一喜鹊窝，

村外远远就可望见树和窝。

每年农历三月初三，

小伙伴们在东边桑地里，

对着喜鹊窝垒灶偷菜过家家。

据老人忆说——

早晚竹园处原是一花厅，

西南斜对桑地曾是大祠堂，

东洋鬼子进村给烧了个精光。

老母亲曾絮叨，

托梦构树下有遗物……

然盛衰贫富由命，

就让一切美好的寄托，

永远留在梦中吧！

渐渐地，

竹子开花，

构树老枯。

勤劳的父亲，

把竹园垦成菜园，

倒也四季时蔬不断。

屋后，

桑树换成了枇杷树。

初夏时节，

坐在枇杷树萌下，

剥开多汁的果皮，

别有一番闲情。

然记忆深处，

终不及红桑果的酸酸甜甜。

如今，

老家已然拆迁净尽，

连祖坟也已迁入公墓，

左邻右舍一个接一个老去，

早已物不是人也非。

然而那梦境，

仍不时来到河边、竹园、桑地，

一切还是那般的真实——

河水清澈幽怨，

桑果酸甜解馋……

——庚子年谷雨前偶翻相册并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