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抗战路 三万壮士魂

宝掌山人

2020年4月的一个午后，我从金口河区永胜乡出发，第一次踏上乐西公路。在一路的颠簸中，触摸了那段历史。透过历史的天空，我的耳畔一直回荡着82年前那场悲壮的雄歌，感受到那群为修建这条抗战路壮烈牺牲的勇士们的气息……

这是一段极其悲壮的历史，这是一条血肉筑成的抗战路。然而，即使在乐山，也有很多人并不知道这条路，这段历史。

修建乐西公路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1937年抗战爆发后，华北，华东大部分城市沦陷，国民政府迁都重庆。1939年，粤汉铁路被日军切断。美国以及东南亚等一大批爱国华侨捐赠的抗战物资通过滇缅公路进入中国后可以通过乐西路直接运输到重庆，路程大大缩短，修建乐西公路可以作为四川通往缅甸国际公路的一条最直接的通道。二是如果重庆一旦失守，当时的国民政府可以通过乐西路秘密、迅速迁都西昌。所以，国民政府下死命令，必须在1940年内完工，否则以贻误军机论处。

没有修建乐西路前，美国的援华物资经过滇缅公路到达昆明以后必须要经贵州“二十四拐”的滇黔线才能送到前线和当时国民政府的“陪都”重庆。路程很远。

蒋介石亲自接见并任命从美国康耐尔大学学成归国，时任中华民国交通部公路总管理处处长的赵祖康兼任施工总队长。赵祖康与詹天佑、茅以升并称为中国交通工程“三杰”。赵祖康与数十万民工用常人无法想象的勇气和意志力，创造了乐西路的奇迹。“一寸山河一寸血，一米公路一缕魂”正是那群筑路者们最悲壮和真实的写照。赵祖康先生亲自吃住在施工现场，因过度操劳患上了咯血病，险些命丧蓑衣岭。

自1939年5月的路勘至1940年12月，起点为乐山市区王浩儿街终点为西昌，长达525公里的乐西公路全线正式竣工通车，共征集了川康地区彝汉群众24万人（蓑衣岭碑志记载为30万人）。历时仅一年半就建成通车。由于缺粮、疲劳、疾病、工伤、冻伤等原因，致伤亡人数竟多达2万人（也有史料记载伤亡3万余人，每公里伤亡50余人）……

乐西公路沿途需跨越金口河区蓑衣岭与菩萨岗，正是诸葛亮当年“七擒孟获”时经历的“不毛之地”，还要经过水势汹涌的大渡河，造线极端困难。蓑衣岭海拔2800米，常年雨雪不断，需要穿蓑衣施工，因此得名。蓑衣岭是全线最艰难的路段，冻死冻伤民工3000余人……

蓑衣岭位处大瓦山背面，此时阳春季节，站立片刻，仍寒风彻骨……

那天下午，在蓑衣岭垭口石碑旁我看到一位八十多岁的阿婆在烧纸钱。阿婆告诉我，这是她为从未见面的父亲准备的纸钱。父亲牺牲时，阿婆还在母亲的腹中。阿婆说每年她都会来到2800米的蓑衣岭为父亲祭奠，从未间断。从阿婆坚硬的泪水中，我感受到女儿对父亲永久的怀念。我终究没有勇气为阿婆拍一张照片，甚至不敢问她更多的过去……

翻越“蓑衣岭”后，进入了雅安市汉源县境内的岩窝沟。据史料记载，仅在打通岩窝沟7公里长的路段中就死亡民工1400多人，其中，仅坠崖身亡者就达40余人。

究竟多少人死于绳索磨断，山体崩裂等各种事故，其实统计一定是不完全的。他们住的是四面漏风的窝棚，吃的是难以下咽的糙米杂粮。每每遇到事故清理出同伴的遗体，扔下悬崖后又拿起錾子继续赶工，更多的人掉入深渊摔得粉碎甚至连尸身都无处可寻。

这是矗立在岩窝沟的纪念碑。当地老人说，很多男人早上出门，晚上就永远回不来了。岩窝沟悬崖底至今掩埋着当年壮士们的尸骨。

听汉源县永利乡的一位老乡说，直到今天，有时候经过岩窝沟还会听到幽深的谷底传来各种声音。母亲的呼唤声，妻子的哭泣声，孩子的呼喊声，号子声，惨叫声……

乐西公路通车时，赵祖康感慨万千，亲笔题写了悲壮的“褴褛开疆”纪念碑并撰文，于民国二十九年立于蓑衣岭至今。其碑文为：

“蓑衣岭乃川康来往要冲，海拔二千八百余公尺，为乐西公路之所必经，雨雾迷漫，岩石陡峻，施工至为不易。本年秋祖康奉命来此督工，限期迫促，乃调集本处第一大队石工，并力以赴，其月之间，开凿工竣，蚕虫鸟道，顿成康庄。员工任事辛苦，未可听其湮没，爱为题词勒石，以资纪念。”

美国援华物资通过乐西路进入重庆和全国抗日前线，这条便捷通道发挥了重要作用。

直到1942年滇缅公路被日军切断，援华物资不得不开启了新路线。这就是举世闻名的“驼峰航线”。

虽然今天我们一起追寻的是乐西路，但是有必要提一下“驼峰航线”。“驼峰航线”的飞行员大多是美国人，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超堡队”和飞虎队”。“驼峰航线”是世界战争空运史上持续时间最长、条件最艰苦、付出代价最大的一条空中运输线。是当时中国唯一的对外空中生命线，它的开辟是世界航空史上的一次壮举。

滇缅公路被切断后，同盟国在百般无奈之下，制定了这条最低海拔超过4500米，最高达到7000米，穿越世界上最险恶地形的航线。实际上，彼时美军主力机型的理论最大爬升高度还没达到这条航线最低的海拔高度。于是，飞越驼峰对于盟军飞行人员而言是近乎自杀式的航程。

在驼峰航线长达3年的艰苦飞行中，中美双方总共参加人数有84000多人，共运送85万吨的战略物资、战斗人员33477人。与此同时，损失也是巨大的，美军共损失飞机1500架以上，3000名美国优秀飞行员长眠于喜马拉雅。而总共拥有100架运输机的中国航空公司，也先后损失飞机48架，牺牲优秀飞行员168人。

绵延千里的驼峰航线，每一寸土地都曾遍布飞机残骸与烈士鲜血，由于地势险峻人迹罕至，被幸运找到得以魂归故里的是绝少数。大部分烈士遗骨早已化入青山黄土与皑皑白雪，永远留在了这片当年不惜牺牲生命来保卫的陌生土地上。

这是拍摄于1947年的一张珍贵照片。当年凉山州传闻有一个飞机坠落后幸存的“洋娃子”，1947年美国飞行队员特意来凉山州寻找失事飞机的战友。虽然寻找无果，但是彝族人的热情和真诚还是深深感动了美国飞行员。多年后，徐杉女士采访了照片中这位彝族妇女的小儿子，当时他已经70多岁……

乐西公路是一条绝不该被遗忘的抗战公路。全民抗战并不只有那些牺牲在炮火硝烟中的战士，也包括这群“褴褛开疆”的民工们。有多少母亲失去了儿子，有多少妻子失去了丈夫，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亲……虽然他们未曾留下名字，但他们却永远名垂青史。

乐西路——这条堪称“血肉筑成的长路”，谱写了中国筑路史上一页凄凉而悲壮的史诗。历史无论怎样流逝都不应该淡忘了那段悲壮的记忆。如今，绝大多数路段已被水泥沥青逐步抹去了血肉筑就的痕迹。然而，在那艰苦的岁月里，那种为抗战而奋战大西南交通建设的毅力和精神，以及那千千万万个长眠在乐西公路荒山野岭的英灵，将永远激励着我们！

每年五月，金口河区蓑衣岭一带乐西公路的路旁“转转花”盛开。“转转花”别处极少，唯此处成片，怒放山野，玫红如血……

向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做出贡献的各国英烈致敬！向一切热爱和平的国家和人民致敬！向为争取民族独立自由献出生命的平凡无名抗战者致敬！向一直致力于乐西公路研究的徐杉女士等致敬！

研究粗浅，错误难免。（部分资料图片源自网络）（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