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树之殇

行者

<h3>  我今天目睹了一场杀戮,一场一个手持长锯的男人对一棵成熟在望的樱桃树的杀戮。&nbsp;</h3><h3> 这一切就在暖风丽日下发生,在一双双或混浊或清澈的眼睛漠然注视下发生。彼时,我正习惯性地走到窗边去看那棵樱桃树,结果就看到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原本挂满点点红果的樱桃树已被锯掉大半,我不是多事之人,在屋子里焦躁地踱了两圈我还是按耐不住冲下楼去。</h3><h3> 树下已堆满了刚锯下的枝桠,令人痛惜,顾不上礼节,我大声质问他为何要锯树,不知是我的声音太小还是他不屑理我,他依然奋力锯着,我提高了声音又喊了几声,他才停下来回答说,这棵树是他种的,他只是在锯自己种的树。我说:“就算树是你种的,但这是小区的公共空间,它就不再属于你,再说这棵树在这里长了十几年了,春有花、夏有果,早已是院子里的一道风景,你这样做太过分了!”或许是看出我的愤怒,男人的语气缓和下来,指着旁边一辆黑色轿车让我看车头上的鸟粪,因为树下是他的停车位,这棵树上的鸟太多,鸟粪让他不胜其烦,另外每年樱桃红时,总有孩子踩在他的车子上去摘樱桃,他的新车就被踩了三个坑。他的话让我心生同情,我们这是个只有几栋楼的老小区,只有有限的地面停车位,我家的车子就紧贴着邻家的窗户,有段时间车子引擎盖上总是扔着长长短短的烟头,后来忍无可忍,先生拍了照片贴在楼门口,烟头才渐渐消失了,但车头时不时仍会有从楼上泼下来的不明污物,也只能独自化解,没力气去与人争短长。在我内心思量时,男子已果断地锯断了最后一根枝桠,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樱桃树已被腰斩,我心痛至极,气恼地说:“锯成这样,你还不如直接从根上锯呢?”男人说:“我没电锯,那样太费劲,剩下交给物业弄吧”。我顿时气结。</h3> <h3>  樱桃树残断的枝桠刺人眼目,我的愤怒却无处发泄,每个理由都是充分的,没有对错,只有各自的取舍。一棵树长到枝繁叶茂,硕果累累,需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而砍掉一棵树却只需要短短的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人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是孱弱的,而在一棵树的世界里却拥有着决定生死的权杖。</h3><h3> 我回到楼上,拉上了那扇窗的窗帘。翻看手机里的照片,回想着与樱桃树相伴的日子。我在这个小区建成后就住进来,不觉已十八年了,以前的日子总是很忙,早出晚归,对小区的人和事都没太多关注,只是觉得小区的车越来越多,树木和绿地在悄悄减少,再后来因为孩子上学搬离了这里,在去年才算又回来常住。今年春节因为这场旷世毒疫,每日戚戚然、惶惶然地宅在家,在窗边眺望那棵树就成了我的一个乐趣。那时还是满树枯枝,但总有三三两两的鸟儿在那里嬉闹,还有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松鼠也经常会来巡游,看到那只松鼠总是令我最开心的事情,灰暗的心就会透进一缕阳光。</h3><h3><br></h3> <h3>  才过正月,樱桃树的枝头就冒出一个个硬硬的小芽苞、之后我每次楼下放风时总要先去问候一下它,看着芽苞一天天长大,渐渐变红、吐蕊,就像看着自己养育的女儿一天天变大、变美一样激动。这期间鸟儿逐渐增多,这些刚萌出的娇红是它们最可口的美食。河岸边的柳树刚绽出嫩芽,樱桃花就开了,起初是向阳的枝头一朵、两朵娇羞地展露笑颜,之后微暖的风一吹,满树的花就竞相绽放了,樱桃花花瓣极单薄,颜色也是极淡的粉,一朵、两朵花真的很不起眼,但一串串、一簇簇的花儿次第盛开就有着一种气势,机灵的蜂儿早已在花间忙碌,院中老少邻里频频探看、在树下流连,花开的日子阳光也变得明媚,我在窗边徘徊的次数也越来越多。</h3> <h3>  春事易了,一夜到荼靡。残红未褪,一颗颗绿宝石般晶莹的小樱桃就钻了出来,一场春雨后,树梢头的樱桃露出点点绯红,鸟儿变得更多了,黄莺、八哥、画眉、白头翁、灰喜鹊以及很多不知名的鸟儿轮番登场,这棵树成了鸟儿们的天堂,时常还会有争斗,唧唧喳喳,热热闹闹,为沉闷的生活增添许多美好!</h3> <h3>  受日月精华之恩泽、泥土雨水之滋养,小小的绿宝石渐渐变成红宝石,再过几日很快就会汁液丰盈,今年不知是因否天气的原因,樱桃结的格外多,院里的孩子们早就翘首以待了,结果顷刻间化为乌有,不知会有多少人心生沮丧。</h3> <h3>  生命原来都是一样的脆弱,刚才还是青翠欲滴的枝叶,一旦离开树干,转瞬间就枯萎了。</h3> <h3>  这辆车可以安心地停在那里了,这棵树再不会为它带来烦恼,但也不会在炎炎烈日里再为它带来荫凉,它的洁净是剥夺了一棵树的生命换来的,孰轻孰重、孰对孰错,没有人能说的清,包括我自己,我们看到的只是我们自己想看到的,所以我们的选择也只是自己内心私欲的驱使。</h3> <h3>  这棵花满枝头的树留在那段再也回不来的日子里,留在记得它的人的记忆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