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小院时光

文瑜

　　很喜欢黄庭坚的一厥词:“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这是一篇惜春之作，词中语言清新细腻，表现了作者对美好春光的珍惜与热爱。“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这两句淋漓尽致地体现了作者对美好事物的执着和追求，对春天逝去的留恋与向往。

时光易逝，稍不在意，春天就会从指缝间偷偷溜走。所以要多看春去，在春还在的时候与春同住，不想有还未好好感受春天，夏天就已到来的遗憾。

　　江南的春天是多雨的，若无烟雨就不像是江南的春。雨就像是春天最体己的衣，穿着穿着就草长莺飞、桃红柳绿、万紫千红了。

喜欢雨中的春天，觉得雨中的春天才是纯粹的春天。对它的喜欢是长情的，是从小一直执着着的情结，是心底始终不改的初衷，并非一时的兴致。喜欢撑伞漫步雨中，去看“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还有那“眉眼盈盈处”的曼妙风景。

　　雨还在细细密密地下着，不曾停歇。小院周遭的一方小天地，被春雨洗涤得一尘不染。山谷、竹林、果园、在烟雨下都静若处子，还原成自然有了真正的清雅与恬淡。我打伞漫步雨中，从容地看着这烟雨中静谧的春天。

　　老家的房屋是竹林和果园环抱着的一座小院子。穿过竹林有个四面小山环绕着的小山谷，谷口，有口池塘，因经年无人饲养鱼虾，四周被农人辟为菜园，池塘面积日渐减少。池中那一汪清澈的春水让人有想捧一口尝尝的欲望。密密的雨密密地给池塘挂上了雨帘，雨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落入池中，雨珠与池水清脆的撞击声打碎了池面的平静，让池面开满剔透的白色水花。那“眉眼盈盈处”已是绿意婆娑，生机盎然。

　　爬山虎和往年一样，绿了整面西墙，却还想要开疆拓土，亦或是对向阳的南墙怀了无限的想往。所以，遣派了几只茁壮的爬山虎向南墙进攻。它们努力地越过西墙，紧紧地攀在南墙的屋檐上、南窗下、倒挂在窗楣上。正探头里望，似乎想要爬进窗内探寻它们未知的世界。推窗就能看到它们带着雨珠稚嫩清爽的小脸儿，还有那细细却有大能量的脚。

　　屋后的厨房和杂物间是一排砖瓦房。檐下放着一大一小两口大缸，雨水从瓦檐上落于缸中，嘀嗒、嘀嗒地响。水面凹进一个小水涡后，又漾起了一圈圈涟漪。我觉得瓦檐水落于瓦缸的滴答声是这世间最有禅意的声音，它能覆盖所有的喧嚣与纷杂。听着这一声一顿的滴答声，内心会变得宁静祥和。一切世俗烦恼都能随声而去。

　　西墙下，果园里的柚子树叶子颜色深浅不一，但都蓊蓊郁郁。新长的叶子在雨水的濯洗下，越发嫩绿的怡人心扉、赏心悦目。晶莹的雨滴儿，似乎不舍那一抹清新的绿，紧紧依附着叶子不愿落下，你挤我挨地停留在绿叶上。

柚子园外的篱笆上缠缠绕绕地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油麻藤。要驻足细看，才能在茂盛的绿叶间找到它的花。花是深紫色的，像风铃一样，挂着一大串的小铃铛。都说是“绿叶衬红花”油麻藤花却不！它是低调的、是内涵的、是甘于奉献的，它甘当陪衬。

孕育了半年花蕾的山茶树，还有几朵嫣红娉婷在枝头，——那是最后的绽放。一排酒红色的檵木，细细的酒红色的花，像流苏一样，乍看之下不像是花开，是一树酒红的叶。因为听人说过春月扦插花木最易成活，所以在门前的栀子树上砍了一些老枝，扦插在果园四周，如今它们都已在果园里生根，茁壮地成长，也许来年素白的栀子花就能香飘果园了。

　　门前的一棵桂花树，年年都会开一树细碎的小花儿。花开时，沁人心脾、甜甜糯糯的桂花香囿于一树随风飘散，于是整座小院浸在甜甜的桂花香里。婆婆知我爱喝桂花泡的茶，每年都帮我收集桂花，把网系在桂花树枝叶下，任一树桂花落于网中。待桂花落完后收集好，洗净、晒干放柴锅里焙干，装在袋子里，和蔬菜一起送来。平日里，泡上一壶桂花茶，袅袅的桂花香萦绕鼻间。桂花茶入口、入喉、入心，想着婆婆的好，心中暖了又暖。

　　夏天，栽在坎下菜园子里的丝瓜，见风长。爬上了井边邻家厨房的瓦顶上，顺着坎爬上了门前的枣树，顺着枣树爬到橘子树上，又顺着橘子树，爬到井边竹的枝丫上。丝瓜藤把它们连在一起，很诗意地搭了一个绿棚子。绿叶间一朵朵黄色的丝瓜花甜甜地笑着，欢天喜地地开着，小丝瓜结在悬空的绿棚子上，越长越大。去菜园里摘菜，去井边浣洗衣物时，都要看看它们，很惊奇，细细的丝瓜藤在半空中没有承载物的情况下，怎能挂住一个个丝瓜呢？它们是小院夏日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雨下的缠绵，耳畔都是细碎的雨声。菜园里，一畦畦蔬菜在雨的洗涤下更加青翠欲滴。豌豆和蚕豆已挂满了豆荚，豆荚在春雨的滋润下渐长，就要长成鼓鼓的胖娃娃了。韭和葱，像是一对小姐妹，穿着绿罗裙，轻甩水袖，在雨中翩然起舞。蚕豆畦边上的半畦萝卜也开花了，素白、粉紫两色的萝卜花像一只只碟，敛翅于枝头。冬日里未吃完的白菜、芥菜，抽出了长长的菜芯，顶上开满了与油菜花一样热闹，神采飞扬的花儿。

摘下一束菜花，横放在手腕上抱回家，放在厨房的案板上。正在做晚饭的婆婆问:“摘着么多菜花做什么呢？”我回婆婆说:“准备把它们带回县里，插在花瓶里水养呢？”婆婆笑着说:“这个傻女儿连菜花都喜欢。”有时，我在园子里看公公种的花草树木，扦插花枝，若是婆婆看到都会说我像公公一样喜欢种花种树。听着婆婆的话觉得很温暖，像是个被宠着的小女儿，而非儿媳妇。知我爱花，栀子花开时，婆婆有时会在送来的蔬菜里面，放上几朵栀子花。我把花取出，把它们放在水碗里，整个房间里就弥漫着栀子花的花香，清新的花香里有婆婆的好在里面。

　　杨绛先生说过:“我不和谁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是的，不和谁比，也不和谁争，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平静的生活。住在自己的美好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余生只愿有个好身体，回归田园，打造“我的小院”让我的园子既是果园亦是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