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的樱花更灿烂

杨家清

  

   她小名叫樱子她说她是春天生的，这名字是外婆给她取的，她出生时外婆家屋后的一棵樱花树开得正旺。她是襄阳人，爸妈都是农民。她说她是个龙凤胎儿，另一个是她哥，在深圳打工。她刚大学毕业找工作就来到了我们公司。

    她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说话不紧不慢，看见生人只是悄然一瞥，有着少女特有的矜持。不过和大家熟了也爱说话，她挺喜欢讲她外婆家门口的一个大水塘。她说小时经常跟着舅舅去水塘边钓魚和捉黄鱔，她说小时总把黄鳝误认为水蛇。她说外婆家后面是山，山上有竹林，春天舅舅见她来了总要带她去山上挖几棵春笋回来，叫外婆炒腊肉给她吃。长大了读书去外婆家少了。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就想到外婆家。……那夏天夜晚的星空，银河是那样的璀璨，天空湛蓝湛蓝……她讲到这些脸上无不显示着兴奋与喜悦。

    她在我们公司做了两年，后来她辞职了，她说做“物业管理”很烦心，跟业主打交道稍不留意就要被投诉，甚至挨骂，并且工资很低。她改行去学做美容，在一家美容店做画妆师，工资高不了多少，但没有物业扯皮拉筋的事。今年春节前她在微信里告诉我，她哥哥腊月十八结婚，她要提前回家过年。

昨天她突然给我发来了微信。她说这三个月她没有离开武汉！因春节前美容店生意好，老板出高薪留她十天，她只好改签腊月二十九的火车票。但走的那天早上十点武汉封城了。她是中午的火车，她走不了被封在城里，接着又被封在了“胶囊房”里。她说刚封城时她干咳得很厉害，她感到恐慌，她觉得自己好象得了“冠状肺炎”。腊月三十晚上七点她步行半个小时，去武汉第五医院看门诊。她在医院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看发热的人黑压压的一片，排队的人挤滿了走廊，很多人都自带凳子一个挨着一个的坐着，大多是爹爹和婆婆。她叹息道:这排队什么时候才能论到自己？身旁的一位大妈告诉她，中午2点这大妈就来了，只有三个医生。

为了能确诊，她只得排队。走廊里咳嗽声此起彼伏，她努力的控制自己，她怕别人白眼，但她发现排队的人都在咳嗽，她实在憋不住了也在这“声浪”中添上几波……。

晚上12点，她离医生只隔两人了。忽然一个和她般般大的男孩手持CT片来到医生面前说他的结果出来了。医生拿过来一看有些惊色:“你多大？……”；“二十四岁……”；“你双肺全白了……冠状肺炎确诊……你要不是年轻你都倒在地上了！……。”；“……没床位，开药回家自行隔离吧……。”男孩无可奈何摇摇头拿着处方单出去了。

    樱子说她当时好紧张，这个确诊病人就隔她两人的距离。论到她了，医生问她什么症状，她说干咳，但不发烧……。医生说不发烧不看！回家吃“阿莫西林”，多喝水自我隔离。你去退挂号费吧！下位病人？……。她知道医生下了逐客令。她心灰意冷，来到窗口退费，拿到退款正转身离去，她突然发现那个确诊的男孩正站在她背后:他个子高高的，头发很乱，喘着粗气，痛苦的表情不停的流露在他稚嫩的脸上……。

樱子来不及多想拨腿就跑……。

    她一口气跑回家里，吓得整整哭了一夜。她说她那时多么希望妈妈在她身边！而那除夕的晚上，房东的几个“胶囊房”就她孑身一人！

    她告诉我她还是幸运的。她吃了两个星期的消炎药，不停的大量饮水，终于奇迹发生了，她不咳了！……虽然人没精神，但心情好多了。她说她好想吃肉，两个月没吃到荤了，天天的包菜，她说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吃包菜了！

    4月8日武汉解封了，她给美容店的老板打电话说要上班，老板说她破产了……。至于三个月的工资也打了“水漂”，连基本的生活费都没有给。她不怪老板，她觉得这个时期大家都很艰难。

她要找工作，不然坐吃山也空。地铁召工她去了，人家说是临时工90元一天，不买社保，她不干。一家超市招导购员，干了6个小时，经理下班时说明天你不用来了，那位老员工从外地赶回来了……。她并不沮丧又继续投简历，一家房屋中介公司看中了她。要她下个星期一上班。至于前途如何？她说她无法预料，工资是与绩效挂勾的……。她拜托我及我的朋友留点心，有谁买房卖房的给她介绍，她的公司全武汉市的业务都可以做……。

这可是个棘手的事，谁一天到晚去帮她打听！疫情过后又有几多人买房？

   樱花盛开的日子是她的生日。 今年的樱花绽放她是在“胶囊房”过的。她说虽然今年没法去武大赏樱，但她相信明年的樱花一定会更灿烂，因为大疫过后武汉大学的风景会更加美丽！

    杨家清2020年4月15日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