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文字:后来 </span></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摄影:Shawn</span></p><p><br></p> <p> 从去年给妈往电脑里输回忆录开始,不只一次想沿着她小时候走过的地方重走一次,特别是在晋南闻喜的那段回忆,那清晰的记忆、纯朴的民风、充满乐趣的童年,不由让人心生美好向往之情,只是闻喜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虽说家里也有了闻喜人,但重走一次总归不是一句话,因此也就想想而已,但重走的想法不灭。</p> <p> 今年因为疫情响应国家号召,都在家隔离,妈竟然把回忆续起来又写了不少,这段时间往电脑里录的是在西方山的生活经历(妈说村名原来不叫“西方山”,叫“西房山”,所以妈的回忆录中我尊重她的叫法,我的文字中只能遵照现在官方的叫法了),再加上清明之前爸妈也回西方山居住了,爸妈在哪,我的方向就在哪,所以妈在西方山的生活足迹一定要寻。2020年4月13日,暖阳正好,这么大好的春光呆在家里太可惜了,和儿子商量——回西方山。</p> <p> 春日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但因为下午还要回榆次,所以略作午休我们一行四人就出门了。村子不大,我们要去的地方在村子西北角,从前是西方山最热闹的角落,那时家家人口多,偏偏村子里的大户人家都集中在这里,所以这里每天都是热热闹闹,婆姨们拉家常、孩子们玩耍打闹,这里的空气都是快速流动的。</p> <p> 出门向北在姨姨家房后,是妈小时候住过的院子,院子比路面低,这个院子去年回来的时候还没有院墙,站在路面看院子,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现在的主人打理得很好,院子中央种着几畦绿油油的蔬菜,靠着路边是各色的鸡冠花,虽然没有人居住但显得生机勃勃。只是去年回来尽顾着欣赏感叹了,竟然没有留下任何图片,如今房子拆了,不知什么时候砌了高墙,院子就像个工地,想照个照片还得探着身子选镜头,想着去年清新活泼的小院,不禁恨自己的懒惰,肠子都悔青了。</p> <p> 小院背后向北,穿过一条窄窄的小道,眼前出现了三间新砖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砖房的位置从前是土坯房,这里有我童年的记忆,记得院子里原来还有一棵花椒树,或许是苹果树?出了院子有一个磨盘,这是茶余饭后人们聚集的地方,仿佛觉得奶奶还在屋里的炕上坐着呢!恍惚间听见爸说:“咦,从前觉得这院子也挺大的,怎么现在看着这么小呀?”这也是我的疑问,我想回答,但不知答案,于是选择了沉默。我们此行是要找妈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所以继续向前走。</p> <p> 妈在回忆中提起了“圪廊则爷爷”,“圪廊则”就是村里的一个村民居住地,那里住着好多人家,妈说的那个爷爷家在妈的小时候肯定也是大户人家,到我记事的时候他家里的孩子们都已自立门户,只剩下老两口了,记得那个老奶奶特别会剪纸,她是村里唯一会剪凤凰的人。每到“六一”,为了完成学校的手工作业,我偶尔跟大孩子们去问老奶奶要剪纸,老奶奶有求必应。一张普通的纸,加上一个上下翻飞的剪刀,在她手里三下两下就变出各式各样的花鸟虫鱼和形态各异的人物动物了,那是我记忆中最神秘的地方。爸在我们午休的时候已经进行了踩点,说通往圪廊则的路被一户养鸡人家的栅栏给堵住了,必须绕道。从前站在磨盘旁边觉得通往圪廊则的路好长呀,踩着那石子路顺着坡往上走就像出远门,现在透过栅栏看见那矗立着的黑院门,怎么也想不通那就是我觉得神秘的地方。</p> <p> 我们绕过栅栏,躲过横躺在那里的几堆烧火柴,踩着有人的脚印向上走,走过几座静默的房子,眼前就出现了一片乱树林,现在已是花红柳绿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树叶没有返青,估计是枣树和槐树居多。我还没定神,就听到妈说:“那就是我们刚从闻喜回来住的窑洞!”我顺着妈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排窑洞口出现在眼前,妈指的地方是一大一小两个洞口,小的是窗户,大的就是门了。</p> <p> 窑洞早已不能住人,但还没有倒塌,还能进去。我和妈站在外面看着,妈说这是个里外间的窑洞,我想起了妈在回忆里描述的场景,里外间挂着一个门帘用来遮风,晚上的风大,吹得门帘一动一动的,胆小的姥姥更害怕,她缩在炕头指挥妈关上门、把刀插在门上,然后在门边洒上石灰,结果让胆大的妈也怕了。我和妈说话的时间,爸和尚钊已经从破旧的窑洞出来了,我和妈随后也进去。跨过门前一大堆土,进入窑洞看到地上一片狼籍,说实话,我小时候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可见已有几十年不住人了。一进入里间,南边是一盘炕,大概六七平方米的样子,想想那时一到晚上,姥姥和妈、三舅、四舅、姨姨就在这炕上,虽说孩子们小,但毕竟人多呀,等到姥爷和二舅回来,怎么睡得下呀?妈也感叹说:“这么小,当时怎么睡的呀?”从窑洞出来看看这就是村子最靠边的地方了。妈说当时窑洞东边隔着院墙住着个孤寡老汉,周围几户人家离得都远,窑洞上方就是野地,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好几户人家共用一个厕所,还得绕过孤寡老汉的院子。这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姥姥放着新房子等不得,非得买那旧房子住。</p> <p> 这一排窑洞东边是一大片坍塌的房子,也有窑洞,这就是当年那些人口多的人家住过的,现在房子塌了,但几个院门还在。钻过丛生的荆棘,赫然又出现了一个黑院门,这才是“圪廊则爷爷”家,这是妈小时候一有困难就能想起的地方,也是我小时候感觉神秘莫测的地方,在春日午后阳光的曝晒下,隔着时空仿佛还能听到这里的热闹与喧嚣,但眼前确确实实只有沧桑与凄凉,除了我们四个人的脚步声和偶尔的说话声,就是小鸟的鸣叫声了。</p> <p> 走过“圪廊则爷爷”的院门,向东走上一个斜坡,眼前是一大片树林,妈说这里从前是片平坦的场院,是附近居民晾晒谷物的地方,每到夏秋时节庄稼成熟时,这里更是热闹非凡了。这样一说我就想起了,我好像小时候也来这玩过,但由于离村中心远,所以不常来。不知道多久没人使用这个场子,所以大自然启用了他的恢复功能,这里现在是树林丛生,几乎进不去人了。看着这个场景,对“匆匆过客”的体会更加深刻。</p> <p> 返回时又去了妈在村里当老师时上课的教室,当时村子里有39个一年级学生,学校放不下了,于是临时借用这里的三间房子当教室,好像弟弟艳新当年就是在这个教室跟着妈上的一年级。妈说当时教室里还有炕,村里一个叫福刚的在炕上睡觉,她就坐在炕上给学生讲课,全乡统考大排名时,西方山一年级居然还考了第一名,那是西方山学校的辉煌历史啊!院子里有一棵几十米高的枣树,爸说这房子和树最少也应该有一百年了,因为他记事时就是这样子。</p> <p> 顺着来路往回走,看着被人遗弃的石槽、石碾,想着这里曾经也是房顶上炊烟袅袅,墙内外狗叫鸡跳,往事已然不再。榆钱像绿色的珠串挂满枝头,桃花经过前日的降温却还依旧是粉面扑人,但桃树和榆树都是近几年的小树,前人的事和它们不相干,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只有窑洞和矗立的院门知道,长满树木的场院知道,那三间百年教室知道,那棵枣树知道……</p><p><br></p><p> 2020年4月14日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