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敌工战线 ——回忆苏北涟东敌工站的活动片段

鈴兒

朱 珍

一九四一年和一九四二年期间，是德、日、意法西斯集团十分猖獗的时期，也是我敌后抗日根据地的斗争极其尖锐而又极其艰苦的年代，。日本侵略者为了把中国变为它发动太平洋战争的后方基地，对国民党在政治上继续采取诱迫投降为主军事上施加压力的方针，以强迫他就范；对我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则进行大规模的残酷“扫荡”，妄图巩固其战略后方；蒋介石也趁火打劫，大量集结兵力，向我根据地进行骚扰进攻。我们苏北盐阜地区也和其他革命根据地一样处在敌人进攻、“扫荡”的前沿。当时，“皖南事变”以后，新四军军部在苏北盐城重建，所属各师都进行了整编。日军妄想乘我军在苏中、苏北立足未稳之际，围歼我新四军部队，妄图要“完成皖南事变未竞之功”。面对日、伪、顽的猖獗进攻，我军为了巩固和建设根据地，粉碎敌人的阴谋。在各条战线上英勇的展开了对敌斗争。
一九四一年我在新四军三师八旅特务营二连任指导员，是年十一月八旅敌工科工作，科长是郑文普。当时八旅兼苏北盐阜军分区和中心县委，不仅做部队工作，还要做地方工作。所以我到敌工科以后接着被派往涟东县做敌军工作，介绍信写的是：“派敌工科朱珍同志来你县做敌军工作”。开始，地放政府给了两个人。一个是薛同道，一个是吴明德。后来，在一九四二年春部队又派来敌工干事刘能毅同志，由我们二人共同负责，此人不久以后调走了，又陆续调来潘伟华（军人）、周永美、田方、李明、孙奇珍（地方干部）、林德、王枫（军队营级干部）等人。一九四三年春县委成立敌工科，由王枫同志任科长。是年秋涟东又成立了对敌斗争委员会，书记是王奇芳，我和薛味五是委员。下辖南、北两个敌工战，陈少健（女）任南站站长（后任敌工部付部长），我任北站站长，我主要负责大新集、新安镇（灌南）、时家码、嵇荡、五港、蔡工、朱新庄、老堆头、响水口等敌伪据点。我们的任务主要是通过隐藏的或公开的身份向敌伪军做宣传、分化、瓦解的工作。对敌军散发有关厌战、思家、反战等情况的传单。如：《前进复前进》、《作日同行今日鬼》、《明日安排待天命》、《父母妻儿盼望泪淋淋，何日得团圆》等，并设法争取打入日伪军中当翻译、“密探”。新安镇敌驻军中我们就派去曾在我训练班学过日语的宋少山为日军当“密探”。对伪军则宣传抗战必真、日军必败，投靠腐败的国民党是没有出路的，要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帮助人民政府抗日做些工作，我政府可以保障他们生命财产的安全。国民党的顽固派地下特工人员，同我争取伪军和土匪头子，斗争非常激烈。这些土匪头子是地头蛇，他所控制的地区就象一个王国，你把他争取过来，他就帮助抗日，反之则破坏抗日工作。土匪和伪军都互有勾结、来往，他们能为我传送敌情，使我能及时掌握各据点的敌伪军的情况，保障盐阜地区和淮海地区与各根据地的交通联络和文件、物资的运输，保证我党来往人员的安全。这些据点有的我们控制较好。能及时供给我们一些情报，如蔡工、五港、朱兴庄、老堆头等据点；有的很坏很反动，不管你做多少工作，他们也不回心转意，如响水口伪苏北剿共总指挥徐继太，嵇荡顽县长朱梦杰、县大队长贾宝萱等都很坏，贾还曾把我站新吊来的军队敌工干部骗进据点活埋。对于这些死心踏地的汉奸，我们要狠狠的打击他们。在大新集有一个姓赵的小队长很坏，是赵歪咀的弟弟。我和吴明德通过医生马立元以关心的口气转告中队长王延谋，说姓赵的小队长想把王搞掉，自己当中队长，要王注意防备。因为马和王的私人关系比较密切，王很相信此话。后来，王延谋即找赵小队长到据点外边村庄去谈话，要他的亲信勤务兵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从背后套在赵的脖子上，背着走不多远就勒死了。这样，利用王延谋的手，借刀杀人，把姓赵的小队长给处决了，一方面给群众出了气，另方面也是杀鸡给候看，杀一儆百，警告那些猖狂的反动伪军要规矩些。否则是没有好下场的。

当时，负责盐阜地区敌军工作的先后有新四军敌工部长刘贯一、三师政治部敌工科长王央公。一九四二年夏成立了对敌斗争委员会（三师和地委敌工部门合并，对内称敌工部），由地委向明、曹荻秋等同志领导，主任为刘贯一、付主任为王央公，盐阜各县的敌军工作由他们直接领导。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以后新四军军部撤离苏北转移到淮南黄花塘，盐阜地区敌工部由高原同志任部长、王央公同志任付部长。王央公同志曾为多次到我工作地区和我一起活动，我们真可谓同生共死患难。刘、王部长向我们布置工作、检查工作要求很严格，强调做敌军工作要扎实，情况要准确无误，不能有半点虚假。军部在苏北时，我一般是半年左右去向他们当面汇报一次，每次回去领导上总是热情招待，做几个菜吃。并说，这些同志都是活动在敌人统治地区，出生入死，生活很差，又很危险，辛辛苦苦为党工作，回到机关来要很照顾，党的温暖、组织的关怀要从政治上、生活上体现出来。这席话使我们这些远离组织，工作在敌伪区的同志十分激动，心里暖烘烘的，更加增强了我们做好这个工作的信心，凡是刘部长等领导布置的工作，就是拼了命也要去完成。一九四二年，日军妄图在我佃湖（现石湖镇）建立据点，威胁我阜宁县大代舍的三师师部安全，我军派二十二团三营和涟东独立团七连修筑工事固守。新安镇提军中佐联队经过数十里急行军，十一月一日拂晓向佃湖进攻。敌人进攻佃湖的计划被我派在日军中当“密探”的宋少山弄到手，亲自送给我。在日军进攻数小时前，我派通讯员张福传把这情报（兵力、武器、配备、士气、战斗力）送到我佃湖守军。结果，日军发动数次进攻，死伤很多，下午最后一次进攻，中佐联队长达治万被我军击毙，日军在一日晚撤退，放弃在佃湖建据点的企图。三日根据敌工部指示用大棺材装中佐联队长尸体，派群众送到百禄敌据点，为此日军官兵很受感动，有些日军还流了泪。

在五港伪据点东南五六里地方，三师师部设立了交通站。交通站和敌工站密切配合，对五港蔡工、朱兴庄、老堆头四个伪据点，必须严密控制为我军工作。这些，盐阜、淮海的盐河封锁线才能确保安全畅通。这一地区经常有通过盐河封锁线到淮海根据地的交通任务，由师交通站负责，有时由我带领，派伪军或群众在前面带路，有什么情况把帽子取下做为暗号，表示不能通过，否则可以安全通过。一九四二年冬三师参谋长彭雄、八旅旅长田守尧、供给部长吴瑞卿、涟东独立团政治处主任吴毅、参谋长戴秀福等一批同志到延安去学习，他们原计划经淮海根据地由陆路去延安。在从师部出发前，敌工部长王央公同志找涟东敌工站，了解盐河封锁线和淮海地区敌情，并约好时间到北沙去向他汇报。当时，我根据掌握的情况认为可以通过，敌人要扫荡还没有开始，比较安全，即派人去北沙汇报。他们先到北沙，后又听说淮海区鬼子已经在扫荡了，过盐河不安全（实际上鬼子未扫荡），便临时决定改变原计划，回头向东到海边，在阜东县八滩乘船沿海北上，通过山东解放区转去延安。但由于安排不周密，处置措施不当，他们在连云港以北海面，接近山东滨海地区时被日军的巡逻艇发现，不少同志壮烈牺牲，对革命造成很大损失。

一九四三年鬼子扫荡的时候，涟东一区的区书记陈映（女）同志，因为有病准备通过我找个地方隐蔽埋伏下来。他们一行四个人，其中有区委委员田克（女），还有陈映同志不到三岁的儿子许雷和一个年轻的保姆。她们找我没有找到，由马立元、王静波同志临时安排在一个姓殷的老百姓家里住下治病，不料被坏人告密，大兴集据点警务局小队全部出动到殷家来抓这几个同志。群众发现伪军匆匆向殷家急进，已估计到十有八九是来抓她们的，立即告知陈映。当时还相距约有二华里，陈映同志用命令口气叫田克和保姆赶快逃走。田克说，县委派我护理你，我在此时离开，对组织对你和孩子都没法交代，就是被捕了，组织上也会设法营救的，我是个健康的人，还可以进行些活动，帮助照顾你和小雷，我们活要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保姆也深情地说，我也不走，我们还是在一起吧。结果她们三人连同小孩一起都被捕了，由警务局把她们压送到涟水县，关在县的监牢里。开始敌人逼问他们是否共站党，她们异口同声说是老百姓跑反的。大人还可以欺骗敌人，可孩子总是天真的，他在背后嘟囔着，这些鬼子把我爸杀了，现在又把我们抓了来，我长大了一定要给爸爸妈妈报酬，把鬼子全杀掉。陈映听后吓一跳，就急忙教他应该怎么说，要说是逃难的，家里有奶奶、水牛，好多地瓜。孩子真乖，敌人问他，他老是重复这几句，敌人也就相信了。但孩子在牢中饿的难受，哭着向妈妈阿姨要吃的。陈映对他说，妈妈关在牢里，没法给你弄吃的，将来出去了，弄好的给你吃，劝孩子忍着不要哭。牢里的人也都很同情她们，宁愿自己饿肚子，经常把家中亲人送给他们的食物送给小孩吃。当我听到她们被大兴集伪军抓去后，便设法营救他们，开始本想在押送县城的途中用武力营救，但由于准备不足没有搞成。后来找到县里伪县队中队长张文龙部下的小队长（住大新集），请他去警务局活动。同时又找了一些伪军各级关系做工作。我对他们说：“大家都是中国人。要互相照顾。抓的几个逃难老百姓，他们是工人，不是共产党”。“你们看着他们受冤枉不管，良心何忍？就是共产党与你们又有何仇？大家都是中国人，中国人应该帮助中国人。谁做好事、做坏事，共产党和人民政府都不会忘记他们”。在伪军里有的人单纯为了经济上的需要，如家境贫穷为了糊口而当伪军，这样的人不愿同共产党作对，不轻意做坏事，有时还愿为共产党帮些忙；有的人是为政治原因而当伪军，这样的人比较反动，那位小队长就属于前者。在活动中他提出要点活动经费；我便从各处凑了一万二千元伪币给了他（约合现在人民币一千元）。这样把人带到了大新集据点以北二里处，亲手交给了我。后来我把她们和在伪军家里打埋伏的王央公同志爱人白惜青同志一起护送到县委，并亲自向县委书记做了汇报。

为了瓦解敌军，我们还向敌伪军做了许多争取工作。大兴集和新安镇敌据点之间的唐庄、谢庄、翟庄有一股土匪，头字叫唐仲川，混名叫唐套枪，通过我的争取工作，先为我军外围武装，在伪化区和游击区活动。以后，我又争取大兴集据点伪军小队长陈开勋、刘士举反正，合编为涟东县独立团第六连，由唐仲川任连长。为了工作的需要，我们在响水口安插了一个内线，此人叫马景明，在伪苏北剿共司令部徐继太身边当秘书，很起作用。我们在响水口、新安镇以北，盐河以东，灌云县东南有一块根据地叫灌东办事出，主任是孙良浩，下辖几个区队和县大队四个连队，日伪军一直视其为眼中钉，千方百计要摧毁这块根据地。有一天马景明听说新安镇、灌云、响水口伪军头目开了秘密会议，计划要围剿我灌东办事处武装，他设法把军事行动计划搞到了手，在行动的前两天亲自送给我，我便立即送给了孙良浩主任，孙便迅速组织撤退、转移。由于提前得到消息，大部分单位区、县的武装和群众都撤退了，使伪军扑了个空，但也有的没来得及转移，伤亡了一些人。这一行动由王央公部长向三师张爱萍付师长汇报时受到了表扬，并发给奖金五千元。以后，徐继太对走漏风声有怀疑，便在内部大肆追查，最后查出马景明外出过，便把他抓了起来，经过严刑审讯给杀掉了。

一九四四年以后，由于各据点陆续收缩，工作量也逐渐减少了。这年秋天，我要住老堆头据点的伪军队长袁以凯全部交出武装送到朱兴庄，然后由我和孙奇珍同志组织群众用车子把武器全部送到敌工部。一九四五年日本鬼子投降，敌伪军全部撤退到新浦和徐州，接受国民党受降，我们的敌军工作也就结束了。后来，我奉命去新集区任区长，走上了新的战斗岗位。
（为海军装备技术部供稿、一九八五年五月二十日）


作者简介：
朱珍， 江苏省涟水县人，1918年4月出生。 1939年6月入伍，1941年1月入党。历任宣传员，指导员，政工干事，敌工站长，区长，情报总站站长，参谋，科长，海军驻西安办事处主任等职。1982年8月离休。先后参加过曹甸，苏北反扫荡，涟水。淮海，渡江等战役战斗。荣立三等功一次。1955年授予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三级解放勋章，少校军衔，1962年晋升为中校军衔。1988年荣获独立功勋荣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