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情

五福堂主人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母亲去世的那天,天上飘着雪花,那是公元2004年的农历正月底,送葬那天,一冬无雪的黄土地上,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奔丧路上,雪花依然飞着,公路旁的山山峁峁,田间地头,渐渐地被雪花覆盖了,天宇大地白茫茫的一片,送葬的汽车在冰冷的路面上沉重的,极不情愿的行走着,纷飞的雪花如我飞溅的泪花,凝结成冰。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在冰雪的世界里,母亲就这样默默的走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母亲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农家妇女,虽然她没有上过一天学,但她为人正直善良,做人冰雪般清白,她一生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坎坷艰辛,亲友们说,上天可怜,飞雪为她戴孝送行。 </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 记得那是一个冬日,一轮苍白的太阳悬挂在空中,清冷地照着山路两旁的积雪,中年的母亲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地行走在似乎走不到尽头的山路上,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那是文革时期平田整地的年代, 那是一个讥饿的年代,收工后的人们都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下山了,唯有我母子二人还在下山的路上行走,我又饿又累,实在走不动了,只想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哭,母亲绽开头巾,从中取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玉米馍,哄着我吃,让我吃完快上路,不然会冻僵的,我狼吞虎咽的啃着冰块似的玉米馍,母亲痴痴的笑着,我想母亲是怎么变来这块馍的呢?吃干粮时,明明我和母亲一人一块吃完的,何况我吃的是大块,她吃的是小块,我便问母亲,她说她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便留了下来,直到我长大了才明白母亲是留给我的,是母亲饿着自己的肚子留给我的,吃了玉米馍,母亲拉起我的手又上路了,风刮起雪粒刀子似的吹着,下山的羊肠小道上,留下了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两路脚印,小脚印在里边,大脚印在外边,那是母亲带我走过的岁月。</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   昨夜飞雪,我突然想起了老家那条干干净净的土路,今天大约被雪覆盖了.我仿佛看见了母亲清瘦的身影,她围着黑香色的头巾,还在雪路上行走......记得每次我带孩子去看她,她都高兴的团团转,逢人便说城里工作的儿子带着孙子来看她了,她总是忙前忙后,要让我和孩子吃上可口的饭菜,母亲非常自尊,每次给她钱,她总是推脱不要,也不让我给她买东西,总说城里开销大,我收入小,她老了不用钱,即便是我硬塞给她的三十五十,她都用黑香色头巾包起来,锁在柜中,临终前都给了我。记得我陪孩子他妈去西安偷生儿子的前一天,她硬把自己积攒的三百块钱塞给了我,备出门急用,每每想起母亲生前我对她的照顾不周多有不孝,心里就有大多的悔恨,遗憾和沉重。</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 又一冬天,去给母亲烧纸,母亲葬在安家山的一个向阳的山坡上,那天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坟地周围的背阳处,全是一片皑皑白雪,洁白极了,纯净极了,这是一片没有污染的土地,是一片纯洁的冰雪世界,母亲坟头的积雪却已融化,一堆黄土干干净净,风冷冷的刮着,烧化的纸钱纷纷飞起,变成一只只黑色的蝴蝶,翩然飞向凄荒的山野,我在地上跪着,母亲在土里躺着,我俩只隔一层黄土却无法对话,只有冰冷的泪水洒在坟前,不知是谁说过,宁隔千里路,不隔一层土,于是我又想起生命的无奈,何为生,何为死,何是始,何是终,何为爱,何为恨,人在哭声中来去,所幸母亲托体的山坡这么洁净,有白雪相伴,有暖暖的太阳照着,还有流动的白云和轻柔的山风和她絮语,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日,还有那青青的草色和四周浓浓的清香的庄稼味簇拥着她,母亲一定安祥和宁静的。</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