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不过王客松师傅的回答却让大家感到很震惊。王师傅说：“徒弟超过我是好事啊，徒弟不超过师傅有两种可能，一是徒弟太笨，我不喜欢，二是师傅留一手，我不会。我就喜欢徒弟超过我，现在我农机厂的徒弟超过我当上了车间主任，我心里就很有自豪感。”这时张先禄厂长也走过来对吴愈薪说：“老大，拿出你的小发明给师傅提点意见啊。”吴愈薪羞涩的拿出来，还没说话，王师傅先说了：“你这个是放大尺，噢，反过来就是缩小尺。这个东西我用过，但不是用在做椅子上，是很准确的。如果你这个软线是固定在尺子上就方便了。”厂长竖个拇指对愈薪笑笑，王客淞接着说：“年轻人做事要肯动脑，不要跟在师傅的屁股尾，大学的教授，他的师傅就是小学老师，跟在小学老师的屁股尾还怎么当教授，只有比小学老师强才上得去，张厂长你说对吧？”张先禄点头说：“是的，”王客松说：“这个娃崽敢想，我喜欢，”转脸对愈薪说：“你现在先把竹椅做扎实，做扎实了下一步我教你用干竹子做，那样产品质量就好了，用干竹子做的有些可以用上几十年都不会坏。”小愈薪一个劲点头“嗯，嗯”的答应师傅。王客淞把手上的一把长凿送给愈薪说：‘’这把长凿是用来通竹节的，有条件的话，我还要教你学打铁，这样你就可以自己做些适合你自己想法的工具。比买的和请人做的顺手得多。做工不要图手脚快，手脚快，人很累，坚持不了多久。首先要想好怎么做才顺利。记住三条，第一，消灭返工，第二，避免无效工，第三减少补助工。做到工艺干净利落。返工是最影响速度的因素。”张厂长说：“是啊，返工还浪费材料。”</p><p> 王客松说：“张厂长讲的是质量返工，实际认真做质量返工不会多。工艺返工才是常见的事。比喻说，年轻人穿针一次就穿过去，老年人可能穿十次也穿不过，这就返了十次工，我们就要想办法怎么解决能一次穿过去的问题。能买一个保证一次能穿过的穿线工具更好，买不到我们想办法做一个。有了这个工具我们就不用返工，工作就顺手了。穿针是一个比方。其它的例子还很多。要靠自己想，自己解决。你现在的工具摆放很乱，工具一定要摆放好，顺手能拿，最好要习惯的放在一个位置，不要东找西找，这就减少了无效工了。划线，是个补助工，我们做产品的，都有统一数据，做个卡子，不要用尺子量。避免找数和看错。所做的事情不重复，你就快了。再一个就是学些边缘技术，把其它行业的技术移花接木用到自己这方面来，把我教你的东西能变通的要学会变通。多个师傅才有比较，有比较才有提高。”张厂长听后高兴的说：“王师傅今天你也给我上了一堂课，受益非浅。这个娃命也蛮苦，父亲死后，没有读书，本来读书成绩一直是很好的。”王师傅说：“这个看得出，一个寡妇带两个孩子也不容易，生活好过点再去读也不要紧。书读得太多也没什么用，要读读些有用的。”这天王客松耐心指导小愈薪做了两张竹凳子，还挺像样子。邻近工位的师傅对愈薪说：“千事一说，万事一决。没有师傅教，愈薪你做了一个星期还是歪歪斜斜的，有师傅指点，你就不一样了。”愈薪看着自己做的竹凳子腼腆的笑了，接下来就是做靠背。王师傅做了个样，愈薪学着做。王师傅说:“今天你可以照我的样子做，明天你要自己设计一些花样来，我们做竹椅的，要多花样，多品种。给顾客有选择的余地。”这个十三岁的小学徒只有天生般的腼腆的低声“鹅鹅鹅”了。以后王客松每个星期天都来。下班王客松才离开，快到门口时，陶先禄师傅给王客松招呼说：“王师傅，今天你就辛苦了！”王客淞哈哈笑着说：“没什么，这个娃可以，有想法，带上这个娃，我还是放心的。”</p><p> 很快到了九月十四曰，晚上，愈薪妈开党员会回来，应该是九点钟左右，愈薪正在抄字典，愈薪妈有点兴奋的问愈薪还想不想回学校读书？她说几天后就想去试给愈薪报名。愈薪说：“想。他的都开学了，还有人能帮得上？”愈薪妈说:"没有人帮，你当时是因为反对"五，七″指示被学校开除的，现在林彪死了，学校可能会收你。“愈薪问：“林彪死了？”愈薪妈说：“是的，林彪是个卖国贼，想逃跑到苏联，己经从飞机上跌下来死了。现在只有我们党员知道，我告诉你，但是你明天不能对别人说。”林彪事件几天后就公开了，愈薪妈带愈薪去了中学找校领导，中学领导说，要先到小学拿到小学毕业证，并且把分数改正过来达到升学分数线由小学报上来才行。愈薪妈去到禄扬小学，但小学校长说愈薪当时是反五七指示而不是反林彪，己经是教育局当年定下的全县十大坏孩子之一，要到公安局出个平反证明才帮办证，愈薪母子到了公安局，公安局领导说:"吴愈薪当时才九岁，不到犯罪年龄，我们也没有抓过他，也没有关过他，也没有给他定过罪，没有反可平，你还是找教育部门说说吧。"愈薪妈找到教育局，教育局的意见和小学的意见一致，母子俩很无奈的又回到现实中。愈薪自学的心也淡了下来。</p><p> 每天上班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磨刀，因为做竹椅用刀频率是最高的，往往几把刀要磨半小时以上。竹器厂隔壁是禄杨镇政府，串过去有条两米宽的水利河，竹器厂很多人都是到这里磨刀的。这天谢禄生也来磨刀。谢禄生在厂里年纪最大，竹器厂二十多职工，四类分子占三个，一个右派，一个坏分子，另一个姓周的是旧社会的土匪被俘人员，定性为反革命分子。而党员只有两个，一个是张先禄厂长，另一个就是愈薪妈。所以，有些人讲竹器厂坏人多过好人。当然不好不坏的人最多。话说回磨刀，谢禄生面向下游，吴愈薪面对上游，愈薪洗刀时，发现上游慢慢漂下一个包袱，漂近了一看，惊呼是个小孩，愈薪急忙就近扯了一条竹篙将包袱拦下，和谢禄生两人把包袱扒到沟边。打开包袱是个不满周岁的女婴。婴儿己昏死，谢禄生和愈薪只好叫人，很快镇政府的干部都出来了。竹器厂的人也围过来。有人去叫医生的，有人叫去牵牛来让小孩吐水的。最后还是政府的一个干部用铁锅压小孩的肚子让小孩把水吐出来。随后送往镇卫生院。大家都说发现和打捞及时，否则再漂二十米进了几十米暗沟就没救了。同时禄杨镇利用有线广播播报了寻找家主的启示。两个小时后，家主来了，直接到了医院，小孩得救了。第二天，家主带上礼品和红包来竹器厂找到谢禄生谢恩，家主并不知道其实是吴愈薪发现的，从愈薪身边过没有说一个谢字。愈薪见谢禄生与小孩家主互相客套推让的情景，很嫉妒也很憋屈，又不好意思说，旁边赵财银师傅旧社会是当和尚的，似乎看出愈薪的心思，仰望天空像自语一样地说：“上有天下有地，阴功大过名和利。只求一生安，不在一时誉。”愈薪觉得这句话蛮顺口，记下了，什么意思却是含含糊糊的。也许一个月左右吧，谢禄生作为救人有功，四类分子的帽子脱掉了，恢复了政治权利。有了选举权。愈薪心里更憋屈：“我做好事为什么别人不给我记功呢，不恢复我读书呢？”</p><p> 到了十二月，张厂长拿张图纸对愈薪说:"这是县二机厂新分配来的技术员，想做一个书架，画的图纸。你照这图纸做一个。这个技术员是我们二轻系统第一个大学生。人家愿意到我们这集体小厂来，以后我们厂也可能会求到人家的，所以你做工做细些，让人家满意。"愈薪看到画得确实很漂亮，可是里面又是ABC，还有剖视图，还有Φ+Φπ/4，这些根本看不懂，也瞎琢磨的做，结果做出来是摇摇晃晃的。技术员来提货，很不满意说愈薪并没有照图施工。愈薪说自己根本看不懂图纸。张厂长自然帮打圆场。那技术员看到愈薪是个小孩也笑着很详细的把图纸讲了一遍，张厂长叫愈薪按技术员的意思重做一个，就又扎实又漂亮了。皆大欢喜过后，愈薪觉得这是个机械厂的技术员，怎么对做竹椅也精通？特别是技术员讲解到直径加四分之一直径乘圆周率等入包角时，竞比师傅的诀窍更精确。顿时觉得书是万能的，这件事又变成愈薪自学初中的钥匙。小愈薪自学的计划又萌发了出来。</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