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乡村（十）小姐姐

秋水长天

故乡故土与故人，乡音乡亲与乡情。远去的是美丽的乡村，留下的是浓浓的乡情。 以此篇，献给待我如亲姐妹一般的同院小姐姐，愿姐姐姐夫健康平安，幸福永远！ ——题记 小姐姐不是我的亲姐姐，却待我胜过亲姐姐。 小姐姐是老家院子里的姐姐。老家院子原来有黄、杨两家，土改时我家祖父才带着全家搬到这个院子来的。小姐姐姓杨，是杨家三兄弟中老大家的女儿。小姐姐家兄弟姐妹共六人，她排行老二，她头上还有一个姐姐，脚下还有一个妹妹三个弟弟。我们叫小姐姐的姐姐为大姐姐，叫她为小姐姐。叫小姐姐的妹妹为毛毛姐姐，或干脆叫毛毛。 小姐姐的母亲姓李，娘家在我曾祖父的老家——骑龙乡龙泉沟。算起来小姐姐的外公家与我家祖先同宗，按辈份小姐姐的母亲与我父亲同辈。因此小姐姐家与我家是亲戚，她母亲是我姑妈，小姐姐是我的表姐。 小姐姐的母亲把我家当娘家，叫我奶奶婶娘。小姐姐兄弟姐妹叫我奶奶家婆（对外婆的称呼），叫我父亲舅舅，叫我母亲舅娘。 小姐姐的母亲（我叫她孃孃）是童养媳，12岁嫁到杨家。因为好几年都没生养，所以受到公婆的嫌弃及弟兄姊妹的冷眼。家务活没少干，打骂没少受。孃孃的娘家太远，娘家弟妹又小，每每受了委屈，只有独自忍受。 我奶奶心地善良，看到孃孃这么小远离父母，实在可怜，常常暗地里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冬天晚上灯下做事，冷了过来烤烤火；缝缝补补不会了，拿过来奶奶教她。有一次不知为什么事，孃孃挨了打，深夜被关在门外，头上鲜血直冒。奶奶见了赶忙偷偷叫到我家来，帮她清洗伤口、止血。 奶奶做这些，被杨家知道了，少不得口角吵闹。后来孃孃生了三个女儿，又生了三个儿子，渐渐才有了地位。 小姐姐在她兄弟姐妹六人中最聪明最乖巧最懂事最讨大人喜爱。在全院子的孩子中，小姐姐也是最优秀的。从我懂事时起，小姐姐就是我们的榜样，是我们这群孩子的领头羊。 那时大姐姐不在家，全院孩子中小姐姐最大，每天上学的时候，大人们都把自家孩子交给小姐姐。全院子十几个孩子，大的十多岁，小的才几岁，上学放学都由小姐姐管。小姐姐像大人一样管好每个孩子，看着我们别迟到，别摔到，别被车碰到，别跟人吵架打架。 有时小姐姐也充当家长角色，与我们的老师沟通。开学了带我们去缴学费报名，散学了帮我们去领通知书。甚至有人调皮了被老师留下教育，放学了小姐姐还会去老师那儿领回家。 因为小姐姐学习成绩优异，又乖巧懂事，学校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认识她，都信任她。 在全院子的孩子中，小姐姐与我感情最好。小姐姐很喜欢我，不管干什么都带着我，我也喜欢粘着她。学习上生活上有什么不懂的，总是去问她，她也十分耐心地教我。说起来我父亲是老师，但我怕他，作业做不起也不敢问他，而是去问小姐姐。小姐姐教会我打算盘，教会我三位数乘法，还教会我穿针引线，教会我煎鸡蛋煎麦粑…… 我父亲很严肃，不苟言笑，全院子其他人都怕他，唯独小姐姐不怕他。小姐姐学习上不懂的地方，都来问我父亲。大概每个老师都喜欢优秀的学生，我父亲很喜欢小姐姐。每次小姐姐来问他问题，他都很耐心地微笑着解答，全然没有面对我们时的严肃与不耐烦。小姐姐走后，父亲就拿她作榜样，来教育我们。 有时候我很嫉妒小姐姐，因为她不但学习成绩好，而且在家里又勤快又心灵手巧。除了学习，她回家还要洗衣煮饭、打席子、照顾弟弟妹妹，而且每样都做得那么好。记忆中我父亲从未当面称赞表扬过我，但父亲从不吝啬对小姐姐的夸奖与欣赏，每次小姐姐来问他问题，他的笑容都是那么和蔼。后来小姐姐结婚，没有在老家办酒席。我父亲知道她结婚，专门买了红色毛线作为贺礼送给她。我想父亲真的喜欢她，要知道那时我都没有毛线衣服，不但我没有，父亲自己也没有呢。 因为照顾弟弟妹妹，小姐姐九岁了才开始上学。但她一路读下去，成绩都很好。 1979年，小姐姐初中毕业，顺利地考上了中专，成了我们这一群孩子中第一个通过考学离开农村的人。 小姐姐成了我身边切实的榜样。 那时我读小学，成绩中上，而且很不稳定。一次考得好一点，马上玩得忘乎所以，下次立马考得很差。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次训。 初中一年级时，我有一段时间头昏睡眠不好。父亲把我交给小姐姐，带到岳池看病。小姐姐带我到她的学校，我见到了高大的楼房，宽敞的教室，博学而儒雅的老师；见识到与乡间不一样的广阔的天地。第一次切身感觉到城市与农村的差别，第一次萌生出离开农村的念头。 从此后，我才真正把学习当回事。从初中二年级开始，我变得认真学习了，学习成绩也越来越好。 后来我上高中，小姐姐一如继往的关心我，鼓励我努力学习，争取考学走出农村。她是学医的，给我普及许多医学知识。有时把她的书给我看，从书中我明白了人体的构造，懂得了男女性别的形成过程，男女生理及心理的差异…… 高一下期，我感到整日头昏脑胀，记忆力减退，怀疑自己得了神经衰弱，去小姐姐和姐夫家咨询。姐夫是内科医生，但他博闻强记，听了我描述症状后说“可能是鼻炎”。当时岳池各医院的耳鼻喉科刚起步，于是姐夫带我和父亲去南充看病。姐夫帮我们联系汽车，联系做手术的医生，并亲自带我们到南充的医院，安排好后才放心离开。 高考得到分数后，我来到小姐姐家，姐夫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招待我。看得出来，他们真的替我高兴。 后来我结婚了，带着老公去小姐姐家。姐夫是岳池县城的人，曾经在我老公的老家当过知青，他们一见如故，上桌子端起杯子就干。每次喝酒，上桌时姐夫叫我老公为“表老姨（老姨是对连襟的称呼）”；喝到后来，又喊我老公“舅子（我老公也姓杨）”。这时候我们都笑，知道他喝得差不多快醉了。然后他又扯出当年知青时的趣事，边喝边说“想当年你们坪滩那个扯渡河……”，直到尽兴，一醉方休。 这么多年，我家大人孩子生病，首先想到的是找小姐姐和姐夫。他们也像对待亲人一样不厌其烦，或者亲自替我的家人看病，或者安排住院，或者联系医生安排手术…… 2010年，我母亲因病在小姐姐的医院做手术，小姐姐和姐夫不但帮我们联系好住院和做手术的医生，而且连费用如何报销都替我考虑到了。 小姐姐，我的好姐姐！ 如今小姐姐与姐夫都退休了，辛苦节俭半生的他们，云南、四川多地“候鸟”式享受生活，颐养天年。 善良热心的小姐姐，豪爽大气的姐夫，祝你们健康平安，幸福永远！ 202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