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疫情防控基本解冻以后,我竟然在网上买了两把铁勺(xue)(以下同音)。 <p>说起铁勺,经历过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甚至之前的人们,应当不会陌生。那是一种用普通钢材锻造而成的尖底圆口状若炒锅的厨房器具。一般铁勺口约13至18公分左右,带一个不到一米的手柄,常被主妇们塞进灶堂滚烫的火里,煎炒各种菜蔬。它最特别、最长期、最钟情的任务是炒葱花。</p> <p>说起炒葱花,估计那葱花在铁勺里炙烤于灶火上之后散发出的葱油香味至今萦绕在不少人的鼻翼心间。因常听人们说:“谁家炒葱花,香得很。”可见葱花的香味在那短油短粮短物质的年代,飘得多么悠远、多么绵长。午饭时分,村子里到处飘散着葱花的香味,那味道是祖母的味道、妈妈的味道、娘娘的味道、姑姑的味道……家的味道。葱花是那个时代农人们最美的餐食。有人取笑说,有个老农民,吃过最香的东西就是葱花,因此放大了思维,说了一句经典:“估计皇帝的生活美得很,顿顿拿老碗吃葱花。”</p> 铁勺,常承担熟油的任务。记得曾祖父喜欢吃生菜,春天的葱针碎、夏天的黄瓜片、秋天的萝卜丝、冬天的豆腐末,都是他的最爱。老人家又有吃晚餐的习惯,我们那里当时把晚餐叫“喝汤”,其实没有汤,就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记得小时候,每到夜幕降临,或是母亲、娘娘、姑姑,会进入厨房,简单在大锅里tuo两个馍,切一小盘生菜,用铁勺熟一点油,给生菜上“滋啦”一泼,加点盐和醋,简单的晚餐就成了。 熟好的热油,还有一个用途,就是油泼辣子面。从灶堂刚拿出铁勺里冒着烟儿的热油,向准备好的辣子面里一倒,鲜红的辣子立即变成深红、暗红,还有个别焦黑,上面泛起无数的碎泡,碎泡消失,变成无数的眼儿,人们把这叫“睁眼辣子”。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油泼辣子夹馍也算是一道美食了。 <p>铁勺,也承担早饭时炒几个小菜的任务,比如炒辣子、炒笋瓜、炒茄子、炒豆角等。做饭的主妇先用左手把铁勺伸到灶堂火红的气眼上,再用右手拉动风箱。铁勺炒菜拉风箱得讲技巧,拉得劲大了会激起灰尘,拉得劲小了会没有火焰;既要掌握火候,又不能眯入灰尘;聪明的主妇们会掌握拉动风箱的速度和力度,准确地把金黄的菜籽油熟煎,轻巧地从灶堂里拿出铁勺,迅速将提前切好的或蒜苗豆腐、或辣子香菜、或茄子、或白菜放入铁勺,用筷子搅拌均匀,再放入灶堂加热、拿出搅拌,如此往复,直到炒熟为止。</p> <p>炒一个菜都这么多工序,炒两到四个菜就更需要不少时间。其实不要紧,因为灶堂里铁勺炒菜的过程,大锅里一般是煮着稀饭或是溜着馒头的。这是主妇们最拿手的统筹方法,既不费火,也不费时。待铁勺的几道小菜炒完,锅里的饭也熟了,馍也热了。馍、菜、饭一齐就热腾腾地上桌了,一家人团团围坐,好不亲热。</p> 铁勺,还有不少特殊任务,比如前一天剩了一点干面条,母亲便用铁勺炒了让我们吃;那煎炒的味道,绝对美妙。剩了一点汤面条,母亲也用铁勺热了让我们吃;那滚烫味道,击倒味蕾。更美妙的是铁勺炒鸡蛋。那时候,不是天天可以吃鸡蛋,或是客人来了,或是家里谁生日,母亲便用铁勺炒几个家里母鸡下的蛋。那亮黄的色泽、鲜美的味道,至今萦怀。 在我家,我很小的时候,铁勺曾做过一件别家都未做过的事,那就是祖母用铁勺给我摊煎饼。这件事,我从未见过,但我从小到大都听说我是祖母“铁勺摊煎饼”喂大的。每每说到这个,我都万分感动;每每写这个字眼,我都是满眼泪花。我给闺蜜讲这个故事,她说:“那该是多么地爱呀!” <p>所以,我对铁勺,就有了格外的情怀,甚至有了情结。刚参加工作,我在单位用过多种炉子做饭,但不管是蜂窝煤炉、煤油炉,还是煤气灶、炭炉子,我都始终用着一个铁头铁手柄的铁勺。这铁勺一直伴我工作将近十年,我用它加工学校食堂买的蒸碗肉,用它炒我一个人够吃的菜,用它做了很多自己喜欢的美食。1999年冬天我调到十字初中,搬家时我没有亲自去,搬家的人落下了我的铁勺。好友郭艳丽知道我珍爱铁勺,就帮我收起来,说好有空去取。后来,也不知忙什么,就再也没有去取。再后来,艳丽也调走了,那铁勺也散落了。至今我和它已经失散二十余年了。</p> 今年疫情期间,我用家里一个和铁勺大小一样的小平锅给自己摊了两张煎饼,再次回味祖母的味道。以至于一心想买个过去的那种铁勺,就在网上搜,先买回来一个13公分、带长手柄的,使用不得劲;再和商家联系,买了个15公分、短手柄的,用起来也不十分合适。但作为对岁月、对亲情的惦记,我还是敝帚自珍,十分珍爱的。<br>铁勺,承载着一段岁月;铁勺,珍藏着一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