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晚餐后,我在百度上查阅资料。不经意间看到了下面这篇文章。图片展示的是1984年即将拆除的团风码头候船室;作者如是说:</p> <p> 其实,再早些时候(半个世纪前)这个码头的候船室还曾有过更为简陋的历史状态——— 我见证。</p><p> 那是1969年12月7日,读初一的我下午放学回家。远远看到家门被人贴了封条,一幅规格尽量大、白色的对联从天到地悬挂两旁,横批(走资派)永世不得翻身。前些天,院子里突然就挂满了大字报(看内容,大多是写给爸爸的。我曾小心翼翼地问爸爸:您转业到地方,受命来团风组建这商业二级批发站,怎么就犯错误了呢?爸爸苦笑:搞运动,每个单位都要有一个走资派...)此刻,爸、妈都不见踪影。看看手里的钥匙,十三岁的女孩儿心里特别明白:我不能用它去开门,根本不能。天色渐暮,呆呆伫立在窗外爸爸从黄州唐宁家院子里移植并搭建起来的葡萄架下,我摩挲着入冬以来叶子几近掉光的葡萄老藤,那藤茎粗糙、冰凉。泪水滴落下来,胸前的小棉袄花罩衫濡湿了一片。</p> <p> 院子里,北风肆虐得大字报翻飞作响,枯藤无声。在我背后,偶有爸妈的同事或者邻居匆匆路过 ——— 那时候,谁也不敢停下脚步对我略施关怀。身体瑟瑟发抖,好久我才转身向院门外走去。天空,雪花纷扬着暗黑下来。孤独的小女孩斜挎着书包,步履迟疑地汇入了大街上的人流中。路灯早已燃起它微弱的光,人们倦鸟归林般地往家赶,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饥肠辘辘时,路过一家国营食堂,透过雾化了的窗户玻璃,虽不见杯觥交错,倒也是饭熟菜香,店堂内热气腾腾...不过,我只能看看,兜里没有一分钱。棉鞋踩在积雪刚刚有点厚度的冻土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很轻柔。顶着寒风我不停地走,又冷又饿。脑海中浮现了远在长春空军部队的姨父、姨妈和妹妹的身影。这会儿,他们肯定在吃着饺子、面条或者别的美味佳肴?还有更远处的亲人们:姥姥、舅舅、舅妈和表哥、表姐,他们待在齐齐哈尔北方城市的家宅里,暖气开得足,屋子里面暖洋洋的吧?我的两个哥哥...一任泪水再次滴落。脚下继续走着,磕磕绊绊。每每路过小巷口,总会有阵阵寒风凛冽地刮过头顶。我站定,将脖子上的那条长围巾重新紧紧地包裹好自己头颈。</p><p>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团风小镇总面积不过84平方千米,沿着街边,我很快就走到了镇子的边沿。出了街角,心里不禁犹疑起来。</p> <p> 在路边,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用手托住那些恣意飘落下来的小雪花,它们淘气着,一会儿就不见了,仅在掌心留下一滴一滴小水珠以此告知小姑娘:它们来访过...</p> <p> 雪夜,中天寂寥。视线转移的过程中我听到船鸣声声…唉呀,天不弃我。虽然寒碜,可那里也许是我今晚妥当的去处了!刚才还踯躅不前的脚步这就加快了速度。(此前我一直在黄冈中学念书。父母工作调来团风。我经常乘船往返其间,直至最近转学来团风为止)故而,我对这码头的候船室很是熟悉。</p><p> 据说:团风轮船码头的候船室,有史以来就坐落在长江的大堤脚下。我说“更简陋”的候船室:它就是一顶大大的平房式军绿色帆布帐篷,中间和四角共有八根碗口粗的原木柱做地面支撑。那时候的工匠们做事不甚讲究,地砖七拱八翘很容易把人绊倒。冬天,那江风总会鼓动了棉门帘,扑朔进室内的寒风也总会搅得那唯一的大号白炽灯不停地晃动。候船室内,人们的身影也会魔幻般地随着灯光一会变长,一会儿又...</p><p> </p><p> 十二月份,滴水成冰的季节。帆布帐篷不太能挡寒,尤其今晚我的棉鞋布底已经被雪水浸湿以后。此刻寒气直逼双腿 ,饥寒交迫———这也就是了吧!可无论如何,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p> <p> 进门后,环顾四周。男女老少的衣着、包袱和行色一如既往地各不相同。跟在我后面又进来一位农妇大妈,只见她选择靠近灯下木桩柱子归置好了行李,就坐下了。我走过去,一门心思想挨着她坐下。我先用手扶着凳子晃晃,就想感觉一下它是否结实(这是那种去皮后用大锯拉出来的松木板凳,非常简易)然后将书包搂在怀里,就准备坐下。</p><p><br></p> <p> 大妈没有说话把行李又往里面靠靠,给我挪出了稍宽松些搁脚的地儿。直到她示意我背靠那木桩柱坐下来时,我才恍然她的无语是因为残疾。而她不经意的善行瞬间触动了我内心的柔软 ——— 好像得到了妈妈的爱抚。我再一次细细打量了她:短发、偏瘦、慈眉善目,身上那件蓝士林布棉罩衣的袖、肘处都打了补丁,但是平平展展 ——— 四十多岁样子的她,浑身上下好一个干净利落。紧挨着大妈身边落座,我闻到了她身上灶前柴草的烟火气息。好在她什么都不能问;我也就啥都不用说。只是感觉好温馨、好放松哟!有了安全感,身心疲惫、饥肠辘辘地我竟也不敌困倦...天知道那天晚上我在睡梦中有多么不安。后半夜,一个激灵我突然就睁开了困顿的眼。身上一条大布巾滑落到地下,捡拾时我想起来:这是大妈用来捆绑链接两件行李包,方便背扛的那条农家土布彩条巾。盖在我身上,显然是大妈想要帮我保住些许温暖。那么,她的行李就无法背扛了吧?!也不知大妈几时登船离去的?不多的几位散客人人昏睡着,东倒西歪。我用她留给我的大布巾裹住手,温暖的感觉传到心里。绕过酣睡着的候船人,轻轻走到帐篷小窗口,掀帘看天,霁雪的天空已经显现出了亮色…</p> <p> 心想回校上课,又觉太早了。转回到我的木桩柱坐下,搭盖好那条大布巾。心里惦记着爸妈——— 这个冬夜,他们在哪儿呢?</p> <p> 再一觉醒来,天已大亮。</p><p> 雪后日出,候船室房顶融雪滴流出一尺长的冰凌悬挂在帐篷檐下,那么晶莹剔透。现在忆念起这一景观常常会联想到湖北编钟那楚音叮当、余音绕梁的美妙绝伦...</p><p> </p><p> </p><p><br></p><p> 本文图片系百度搜索,后期制作采用。特此致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