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漫长的回忆

吾名陈超

此刻，奶奶躺在千里之外，我家的小火炕上，已经好几天不能进食了。今天早上，给我妈发过去视频，聊了一会，没想到奶奶会发展的这么快。上次和我妈通话是4月4号，那时候我妈说奶奶胃口不好，不爱吃东西，我以为，只是暂时的没有胃口。 爸回东北照顾奶奶一年之后，我妈觉得大相也完全可以放手了才回去，她不安心我爸和奶奶两个人生活。相对姥姥姥爷非常不舍，经常问我，姥姥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我说，太姥姥年岁大了，需要人照顾，姥姥姥爷虽然年纪大，但是他们也有应尽的孝，尽完孝就可以回来了。相还问：那我太姥姥什么时候能走啊？其实，心里早有思想准备，从奶奶八十多岁的时候，我们就有准备，没想到奶奶又走过十年。相认为太姥姥走了，姥姥姥爷就会回到我们身边。爸妈均已年过七十，他们照顾起来，非常辛苦，但是，我们从未把奶奶当做拖累。奶奶在，爸妈永远都是晚辈，奶奶若走了，他们会把自己当做老人的。 奶奶是2018年末摔了一次，才不能下床走路的，之前一直都很好，九十岁了都很利落。奶奶怕死，很忌讳这个字，大家在她面前谁都不提。我妈说三月底，因为疫情，家门口的火车站所有的火车都停运了，我奶奶就念叨：火车啥时候能通啊？我要是死了，他们远道的我都看不着啊！时不时的问我妈：淑文，我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吗？还缺不缺啥？别到时候抓瞎！ 3月23号，大姑父病逝，他因脑血栓卧床四年，上个月胸积水加癌症晚期，住院两个星期，最终还是走了。这四年大姑极少回家看奶奶，做点奶奶爱吃的，都是让表妹开车往返一百多公里给送回来。我大姑清明节之前回到我家，也跟着一起伺候我奶奶。老太太看见我大姑，问：大闺女，你咋回来了呢？长民谁照顾呢？大姑就骗她：闺女姑爷在家伺候他呢。这几天表妹和妹夫也来了，奶奶还问：你们都来了，长民谁照顾呢？大姑说：他不听话，总气我，我不管他了，让他妹妹伺候呢，我回来陪你，还不好吗？奶奶信了，不再问。或许，奶奶心里压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不想戳穿，她想让大姑回来，在她身边陪伴，这么多年，她就总是心疼我大姑，照顾瘫痪的病人，奶奶一直都不糊涂。或许是自私，想在生命最后的阶段，把大姑留在身边照顾她。奶奶走在大姑父之后，这是给我大姑心理上最大的安慰，她还能回来尽尽孝，哪怕是一两个星期。否则，我大姑一辈子心都不安！ 今天奶奶跟我妈说：你们给我穿衣服吧，别让我光着身子来，再光着身子走！我妈说，您好好的，哪儿能说死就死。奶奶对我大姑说：你嫂子是不是傻了？咋扬了二怔的？（东北土话） 上午，跟奶奶视频，趁她还能说话，说几句，手机递过去，奶奶睁开眼看我：这不是小超吗，你没上班去呀？我说，今天休息奶奶。超啊我快不行啦，奶奶真的快要死了！我差一点就哇的一声哭出来，再然后，奶奶就示意把手机拿走，不想说话了。以前奶奶不是这样的，每次我发过去视频，她都是要抢着和我说话的，问这问那，奶奶每次也会说：我想你了小超，也想你们孩子！ …… 最近几年，几乎每年都抽出时间回去看奶奶爸妈，至少两次。虽说来去匆匆，但确实一解奶奶和父母对我们的牵挂和思念之苦，回家的路再远，也不怕，天不亮从北京出发，到太阳落山的时候，驱车基本上也就到家了。能回去看看你们，我好开心！你们高兴我就高兴！ 但是，今天家里人商量，现在疫情期间，不让我和陈巍回去，来回都需要隔离，隔离期不能和孩子在一起，孩子也没有人照顾，综合考虑，我俩就别回家了。为这个，一天的时间，我想起来就哭，如果没有疫情，无论怎样我俩都会回去看看奶奶的，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干着急！为什么要给我和奶奶留这样的遗憾哪！！几个表妹在身边，起码还能跑跑腿什么的，而我什么也做不了！！想想就难受啊！大相见我捂着胸口哭得这么伤心，过来搂着我，用手轻轻的胡撸我的后背，此时在我身边的大相，无声的安慰，胜过千言万语！我的好孩子，他不会理解，我怎么会难过成这个样子！我告诉他，你还小，不懂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切肤之痛！希望他长大后，永远也不要有我此时此刻这样的感受！ 这张人不全的全家福是2015年，奶奶87周岁生日的时候在老家拍的，当时缺我家四口，那天看到这张照片，我感慨了很久，写了些关于奶奶的事儿发在了朋友圈 　　曾经的朋友圈…… 我的“饭米粒儿” 奶奶生于1928，今年87周岁，前几天是她的生日，她身边的所有的儿孙及外孙辈的都回去给她祝寿了，也包括那个刚刚咿呀学语的小曾孙，除了远在北京的我们一家没有回去！ 表妹给我传过来视频和照片，看着这些我久违的亲人在一起，乐得我合不拢嘴，不知什么时候，视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奶奶一共有六个孩子，三儿三女，我爸是老大，自然我就是家里的长孙，从小离奶奶家住得很近，基本就算是在奶奶跟前长大的！我的两个叔叔家都是男孩，但是，他们并没有比我受宠，反倒是我，从小就受奶奶的疼爱，走哪儿领到哪儿，声声呼做“小丫儿”，从不叫我的大名！记得还没上学那会，谁家有结婚的，奶奶必是要带着我去，（估计在我妹的印象里，是从没有过的，唯独我享受了这一特殊的待遇），吃过酒席，到下午犯困了，奶奶再把我背回来，有时候经常就是耍赖，不想走路，奶奶就背我，奶奶的个子特别高，应该有一米七左右，那时候，她也就五十多岁，背起我，也倒不算费力，就这样，不知被奶奶背了多少次……视线再次模糊…… 后来，我们搬家了，离奶奶住得远了，隔一段时间回去一次，再后来，我来北京了，一年，或者几年回去一次……奶奶总是念叨：想小超了！再后来念叨：想小超和他孩子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不再叫我“小丫儿”…… 从小，在我印象中，奶奶就特别爱美，她有“化妆品”，其实就是雪花膏和现在叫散粉的东西，东北叫“胭粉，”还有“头油”，在八十年代，在我的眼里这些都好时尚，我妈都没有！奶奶总是烫那种大波浪的发型，不把自己收拾的很满意肯定不出门！到现在我也认为，奶奶的审美还是不错的，不同于其他的老太太，她才不会穿那种很土气的衣服呢！哦，我小资情调的奶奶！ 现在，我只要回去看她，就会给她买化妆品和漂亮的衣服，因为奶奶喜爱！她每次看到我给她买的化妆品都会爱不释手，小声的说：小超知道我稀罕啥，这小丫头！ 刚才我表妹跟我说，他们接我奶奶一起去外头饭馆吃饭，孩子们怕她冷，东北的冬天的确是很冷，让她戴上帽子，她说：我不戴，那帽子不好看，戴上跟老太太似的！哦，我的亲奶奶，您简直就有一颗少女的心！照片上看奶奶精气神还不错，我问表妹，奶奶走路还行吗？因为去年暑假回去看她的时候，她走路有点迟缓，但，耳不聋眼不花！表妹说：人家一口气爬三层楼，都没歇气！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受了不少苦的，要不是有这样的心态，恐怕她老人家也不会到今天87岁高龄，仍然如此的健朗！我的活宝，我好爱您哟！ （很早就有个想法，想写一写我的奶奶，今天终于如愿） （牟昕，包娜，丽丽，焱鑫，你们看到这篇文章，读给奶奶听，告诉她，我很想念她，很爱她！） 泪…… 　　每年只要回家，都会拍一些照片，留作念想。今天翻朋友圈，一直翻到七八年前，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 　　16年，我们全家开车回东北过春节，这是自我出嫁十几年以来，第一次在娘家过年，感谢刘哥能陪我一起 　　从小到大，我都爱奶奶，即使小时候，她对我妈并不怎么好，但是从未影响我爱她，小时候家里做点可口的，刚出锅，我第一时间举着，一路小跑的给奶奶送过去，我妈说，我和奶奶是善缘来的。 我们猜测，那时候奶奶大概50岁左右的样子 2005年，我刚结婚，回去看望家人都说我长得像奶奶，看刘哥，说他是奶奶的亲孙子，也有人信吧 我奶奶，在众多姊妹中，排行老大，现在世的还有一个弟弟，和我这个姨奶奶。这老姐俩这些年一直频繁走动，几乎每一年或者两年，老姐俩就互相的到对方家里小住一些日子，十几年前，他们各自的儿女们就有点反对她们这把年纪了还如此的走动，原因大家都懂的。老话说，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大家就怕她们在外面发生什么“不测”。然而，老姐俩依旧不顾大家的反对，我行我素，以你们不送我去，我就自己走相要挟，到最后，谁也没有拗过她们俩。现如今，只要老姐俩想见面了，两家的叔叔姑姑们也会尽力的促成她们！ 当父母和众多的兄妹都不在了，在如此的年纪，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一奶同胞的亲人，不远百里，只为来看看你，何尝不让人动情！看着你们在夏末秋初，最美的季节里，相互搀扶着去遛遛弯，唠唠家常，聊一些彼此年轻时候的事儿……这当是世间最美的画面，幸福，不过如此。 （这两个可人儿到现在身高也都在一米七左右，到底姨奶奶还是年轻些，背一点都没有驼，腿，依旧笔直。记得我奶奶在八十岁的时候，背也还没有驼，而且满口的牙，唉，美人迟暮喽~）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妈在北京帮我照顾大相，我回家看望奶奶和老爸，人已经回到北京了，我妈还不放心呢，非要去小区门口接我，说外面天黑，怕我怕黑 　　17年暑假，因为大姨病危，我们放弃旅行，回去看望大姨 　　晚饭后，二姐出幺蛾子，给我家90后洗了脸，贴上一贴面膜。二姐说，这个面膜用完，您脸上的褶子要是开了，这面膜肯定就火了。90后很配合的躺下来，等着贴呢😄 奶奶这辈子都是外貌协会的，年轻的时候就是颜值担当，到现在也不服老。大表妹说，前段时间带她去理发店，进屋就跟人家说，给我弄好看点，别太短，短了磕碜，要不，你们给我烫个大花吧～表妹说，姥啊，你的腰坐不住好几个小时，理完了咱就回家吧。90后心情很不爽呢[憨笑]曾经她也是满脸的胶原蛋白啊 　　18年，老叔家迁乔之喜，二叔带着孙子，奶奶四世同堂了 回家的路，千里也不算长 　　想念小时候，如果我们不长大，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变老？！ 最后一次回去………19年为我爸过生日，不会做面食的我，给奶奶做了一次烫面的饺子，我终于为奶奶做了点她爱吃的。此生，唯一的一次！！ 2020.4.10日晚 续11月中旬，回家给老爹庆生，一是老爹70周岁，二是疫情此起彼伏，已经一年没回过家了。在老爹的生日前一天，奶奶不幸离世，庆生之旅变成了奔丧之旅，奶奶的状况自国庆节以后，每况愈下，但也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快。如果我能再早几天回去，还能再多陪陪她！然而，已经再也没有可能了！最疼我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想念只能在心底，不能与人言，失亲之痛，没有谁会对此感同身受！翻开往日相册，尽是回忆！ 2020.12.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