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的翔春之旅——乌镇

李黎

五年前,第一次离开家,去的是令我一直魂牵梦萦的地方,乌镇。<br>  我总是向往江南的柔美,那溢着诗情画意的蛮夷之地,无数次润湿了我的梦境。 尔堤,湖畔。是伴着微风轻歌曼舞的垂柳,轻抚过水面,扰起一弯涟漪;或是蜷在老树旁身着条条斑纹的石头,仰着脖颈紧嗅着泥土的芳香。偶有几只白鹭掠过水面,也会捡条树枝,停下来,理一理被风凌乱的羽毛。断桥上,残阳立影,轻吟一首江南……夜起时,是一轮皎洁的月,半遮半掩着“窥探”着这花花世界,沁人的桂香腻腻的流淌在空气中,粘住了梦中的我,梦中的心。好美的江南,我一度痴痴的想,也一度痴痴的盼。 终于,带着母亲的千咛万嘱,我背起了厚重的行囊。一路上,车也颠簸,心也颠簸。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游游荡荡,没有终点,只是为了梦中的那个世界。刚下车,一股湿热的空气便铺天盖地的涌来,我呆愣在原地,竟突然的有些措手不及。周围人潮涌动,不是有人回头打探着一张陌生的脸,我有些慌了,慌忙跟上了急匆匆的脚步。 <p>  断桥下,那小小的一叶扁舟,承载着的是各不相同的惊奇。披着蓑笠的渔翁不时高昂起头吆喝一句,和着那一声声的雁鸣,响彻了两岸空幽的山谷。一个当地人告诉我,那是这条河上的船夫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到秋末大雁南下时,他们总是用这样的声音帮大雁找到栖息的方向;春初北上时,他们仍会用相似的语调引导大雁回到他们的世界。看我满脸迷惑,他继续说道:“最初这样做的人是一个北方船夫,也许他这么做只是想借北上的大雁传递思念,没想到却被流传下来。”他的表情有些突兀,我读不到更多的内容。只记得一字雁行,凌空排云上;他的解读和那个北方船夫。我有些惆怅,定定的望着在水面扑打着倒影的小鸟,竞和梦里一样。</p> 避开叫嚷的人群,我独自寻访那深深浅浅的小巷。沤着水花的青石板冒出绿油油的茸草,有时,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再放下脚。不经意的触到藏青色的砖墙,那股湿漉漉的冰凉惊得我慌忙缩回手指。江南的墙竟不及北方的墙,北方的墙虽是略显粗糙,但轻轻触到,那种厚重却分明让人踏实。我呆呆的仰着天空,想起了同一个太阳的母亲:不知此时她是否已收好吸了饱饱的阳光的被子?如果收好了,那她又在干什么?许久,一丝冰凉袭上了脸颊,然后,毛毛细雨便斜织下来。轻轻的撑开手中的油纸伞,雨滴沙沙,打在伞上,却落不尽我心里。 我的江南之行很幸运,正赶上乌镇的长街宴。那晚,百余米的沿溪小巷灯火通明。雕着罗纹,镂着繁花的木楼在通红的灯笼的映照下显出静谧的色彩。玉阶、雕栏静静地卧在流离的光影中,就连横亘在溪上的“兆月桥”也仿佛沉睡了几千年,突然苏醒了一般。精致的木格窗半掩半开的悬挂在高立着的灰白的的墙上,堆起一排排神秘的淌着水纹的格子。我静静的走过小巷,热腾腾的香气便扑鼻而来。那晚,人很多,主人热情的邀我坐下,可响彻耳边的只有软绵绵的吴侬细语,层层叠叠的音调竟不及一个北方汉子的粗喉大嗓。我颓然的站起,谢绝了夹过的那一块不知名的小油糕,慌忙逃走。 突然惊醒,原来我一直是梦中的异乡人。<br>  再上断桥,已无人声嘈杂,波光粼粼的水影层层叠叠的涌来。我伏在桥栏上,望到却只有支离破碎的月,颤巍巍的,不再是那个世界的美好。 <p>  带着母亲的千咛万嘱,又背起了厚重的行囊,踏上了返程的火车。那是我这二十几年来最长又最短的一次旅行。回去的路上,依旧昏昏沉沉,恍然间,我又见到了那个水乡:月如此,垂柳如此,小舟如此,人亦如此。</p><p> 可毕竟,大雁如此,船夫如此,石墙如此,我的心也如此。那终究只是我一个盼了多年的梦啊!梦中的世界再美,却终不是属于我的世界。</p><p> 火车铿铿锵锵的疾驰过宽广的原野,高耸的梧桐,响晴的天空:眼前浮过一轮憨厚的月,荡在枯枝丫杈上,是那样的皎白透亮。</p><p>  我终于懂得,这才是我生活的世界,真正属于我的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