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从食堂领完盒饭回办公室的时候,听见隔壁李孟军在叫我,她说不知道谭科这会儿人去哪儿了,咱俩把他的盒饭分一分吃吧,莫浪费了。</p><p> 正准备“动手”,谭科一路小跑着回来了,说“哎哟差点忘了我的饭”。因他平时性格好也很幽默,我和李孟军忍不住打趣道,再晚来一步可就要被我们俩吃咯。</p><p> 他说,吃嘛吃嘛,你们吃了就算了。我刚刚去楼下拿个东西,一会有人要“贿赂”我。</p><p> 诶?当前严峻形势下?有人敢“贿赂”?您还敢真收?</p><p> 他笑,说,那个西兰卡普的老板儿昨晚联系我,非要给我和我老婆一人送一条围巾,我不要,她硬是在微信说了一晚,我跟她讲,那我得给她回送两包茶叶,她不要茶叶就别想我收她的围巾。我刚刚下楼去拿茶叶嘛,看,我兄弟在老家自己种的茶叶,这茶好咧。</p> <p> 哦,“土豆兄弟”前段时间悄悄在西兰卡普老板那买了43双布鞋,送给了天津援鄂恩施市内小分队的医生们。</p><p> 我们在旁围观他买的明前新茶,他匆匆扒了几口饭,赶着走。我也猛塞几口冲他喊,“等我,等我,我也想去”,他挥手,说“你莫来,这个事不宣传”,我急的提着盒饭就追,“不是,我不懂宣传,我只是想帮您记录一下呀”,等我把盒饭扔到垃圾桶再出来,他已经下了楼梯。</p><p> 我失落地回了办公室,这个春天,眼泪太多、悲伤太多、离别太多,除了税务局十年工作经验,我并无其他才能可以为社会做出更多更大的贡献,所以常常渴望记一记身边温暖的瞬间,同大家一起汲取一点点能量、获得一点点勇气。边想我边拿起了包,跟着跑出去。</p><p> 戴着口罩跑步真的好累啊,感觉随时都要窒息而亡,出了大门我左右顾了一下,看见远方谭科的背影。</p> <p> 他听见我喘着粗气追上他的动静,回头看见我有点惊讶,没等他开口,我急着说,“私人记录”。四个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倒是把他惹笑了。</p><p> 我问去哪儿,他只说,前面前面,我就跟着一直走。</p><p> 路上俩人聊天,他跟我讲,本来自“土豆兄弟”匿名捐赠西兰卡普布鞋的事儿被挖出来后,他和老板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p><p> 昨晚老板发了一个朋友圈,是一名滞留武汉的恩施人,向武汉医院赠送了一面西兰卡普锦旗,感谢医生治好了他的新冠肺炎,谭科点了个赞。谭科跟我感慨,“这个锦旗肯定贵,绣了好多字耶”,他点开朋友圈,手机拿地远远的,把照片拉地老大给我瞅,说,“你看看,我看不清”。</p><p> 我拿过一瞄,嚯!还是首打油诗呢。我们日古子恩施人真有趣。</p><p> 就这么,老板突然给他发了私信,说一直感动于他的情义,想要送他两条围巾,推来让去,便有了“交换礼物”这个事儿。</p><p> 走到风雨桥头,他停住了。我说这儿等呀,他嗯了一声。今天的太阳特别大,晒的人傻乎乎的,我们俩就站坝子里等,我看了看手机,十二点十分。</p><p>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我忍不住问他,“约了几点呀”,他说,“十二点半”。我愁,说他,“那这么早来等着干嘛,晒死了”。他也委屈,“还不是要躲你”。</p><p> 我们俩走到一旁的阴凉处看老头老太太们打乒乓球,他评点,“这个女娃儿打地好”,我仔细一看,一五十来岁阿姨,我一脸不可思议地回身望他,“女娃儿?”他也笑了,说,“我总感觉比我小的都是女娃儿”,我问,“那西兰卡普老板是男的还是女的?”他说,“女的”。我又问,“女娃儿?”他这下硬是笑开了怀,不答我。</p><p> 我问他是不是认识这个老板,所以想着买布鞋。他说,“不是,我百度搜的,恩施西兰卡普,然后看见她电话,就打过去,还讲了半天价,她耿直,说给我一双少40块”,我惊愕,“您居然讲价了?电视剧里捐东西的场景不这么演吧”…他说,“讲了的,我算了算,少40还是有点贵,就问能不能再少20,她也挺好,二话不说就按200一双卖给我啦”。</p><p>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颗心吧,忽然一下就暖了。我们恩施最普通的老百姓,力所能及地为医疗队送上土苗人最珍贵的礼物,以此为生的小老板,就力所能及地便宜一点、再便宜一点。只为感谢他们曾替恩施拼过命。</p><p> 正说着,他给我指,好像来了。</p> <p> 这次见面,颇有一种共产主义革命友谊气息。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两人都是一直道着谢。老板收到回赠特喜欢,说这可是自己家的茶,真是太好了。</p><p> 本来谭科说,一会同她讲你是我表妹吧,我哈哈笑了半天,说好,见面时他还是认真向她介绍了,说这是我的同事,遇见了,就一起过来。我叫她,姐姐好,您真是有情有义。</p><p> 她并不是羞涩的小女人,谈吐很大方。她说,我这一辈子就做这一件事,想把西兰卡普做好,大哥给他们送西兰卡普,我开心,大哥也是有情怀的人。</p><p> 谭科向她“汇报”,说43双布鞋,已经被送到天津养老院啦。老板高兴地追问,真的?谭科说,是呀,本来他们想送给恩施养老院的老人们,我跟他们讲,恩施人的西兰卡普,就像藏族人的哈达一样,送给你们了,就希望你们能带回天津,带给当地的老人们,让恩施和天津的友谊在那里扎根、成长。所以他们便带回去了。</p><p> 老板边听,眼里带着浓浓笑意,一直“嗯嗯”地应和着。</p><p> 这是晚春,寒冬已去,阳光大好,我们都是劫后余生的人类。我们像古老森林里的小动物一样,在冰雪困苦中蛰伏了数月,静待到共见天日的这一刻,见面时不愿再多谈痛,更想互相安慰打气,都要更好、更好地活着。</p> <p> 互相道别后,俩人转身离去,一个向南,一个向北,重归茫茫人海。我回头望了一眼,他俩的背影就像无数个平凡人一样,没有一点点特别,短短几秒,便已无法再搜寻。</p><p> 横跨清江的风雨桥安静地在旁望着一切,它并不是从古保存至今的那一道,却是几千年传承下来守护着一方山水和土苗儿女的精神之桥。</p><p> 千年未变的桥下清江、桥上白云作证,这块土地上的人民勤劳勇敢,也心怀感激。</p><p> 向人民致敬,予以记之。</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