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哥 (姚文辉)

姚文辉

        人生难有一知己。蔺哥者，建锋也，我们同处山区，同为师者，有着较多的相同人生际遇，因我小他一岁，故在我眼里，喊他一声蔺哥。在三十年的交往中，我深刻地了解他的为人。

       当我还是一名师范生时，当年班主任在我们面前多次表扬了蔺建锋，那时候我不曾认识他，但我在心里隐隐约约知道，他是个苦孩子，是一名山里娃，也是一名优秀的班干部。有了班主任的表扬，我心里暗暗崇拜这位师哥。果不其然，有一次，班主任班会竟拿出了师哥的毛笔书法，让全班同学观摩，当我看见那遒劲的书法大字，再看见"蔺建锋"三字的落款，我更加在心里敬佩蔺哥的才识。从那时起，我以蔺哥为荣，因为我侧面了解到，蔺哥是个山里娃，和我有相同的人生际遇。

      师范毕业了，我因为分配到平原学校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也由于父亲英年患重病，身为长子，兼顾家里，我无奈又回到了老家山区的母校。由于我所在的穆寨初中与东岳初中距离较近，又在同一个马额学区。那时，我教授初三语文，我早早得知蔺哥在东岳初中任教导主任。也由于同一学区之间上期末有初三考试，因山区道路封雪，两校互派教师监考，那次我被派往东岳初中，接待我的正是教导主任蔺哥。第一次见了面，我毫无拘束地喊到:"蔺主任，我是你的师弟姚文辉，仰慕仰慕。"他热情地拍拍我的肩，微微笑着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今天我们终于见了面。"说着将我招呼进他简陋的办公室，殷勤地倒茶，那茶香弥漫在小室内，让我的心顿觉温暖。我环视着他的办公室，书桌上的书籍工整地放在书架上，而墙面上是他写的一幅毛笔书法，刚柔并济，苍劲有力，字如其人，令我不禁怦然心动。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堆作业，我随意翻了翻，原来是英语作业夲，那鲜红的错对号，工工整整，尤其是还有"good"、"very  good"之类的英文鼓励语赫然在目，我打心眼里佩服蔺哥对教学一丝不苟的用心。我们娓娓地谈论着生活，谈论着事业，我知道他亦如我一样，是个地道的苦孩子，我们的父悲都是农村村干部出身，我们的婚姻也是惊人的相似。一阵交流，到了考试时间，他把我带到了初三考场。他在考场一番巡视，从我的視线中消失，我也做好监考老师的角色，下发试卷，巡视学生，认真收卷。那天考试完毕，学校虽有教工食堂，但因为我监考的缘故，他特意叮嘱总务主任，和我一起走到东岳街道的餐馆去吃饭。吃饭间，我们一起吃着地道的家乡饭，品着香茶，一起又拉起了家常，我们无所不谈，可谓相见恨晚。这时我清楚地知道，师范毕业那年，他毅然放弃了分配到平原学校的最好机会，毅然回到了教给他知识和做人道理的家乡山区极其偏远荒凉简陋的母校。蔺哥之所以这样选择，通过以后的交往知道，因为世代为农的父母亲生了他，养了他，这种感恩父母养育之恩的朴素情怀，让他长大没有忘本。他曾对我说过:“我的父辈吃尽了苦难，他们把儿女养大成人不容易，我不能忘本。"正是这种不忘初心的儿女情怀，召唤他回到父母身边，回到贫瘠的大山，回到简陋偏远的母校，把自己的青春和热血献给家乡山区人民的教育事业。蔺哥曾告诉我，自己的母校位于地势底洼处，在几十年里，学校仅有一条极其陡峭的山路通向外面，每逢阴雨或下雪天气，自己和其他教师在泥泞的土路上不知摔过多少次，每次跌倒了再爬起来，哼都不哼一声，因为这样的场景对于自己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但那时自己也不觉得苦。为了节约微薄的工资，自己不得不架起火炉，生火做饭，而做饭的菜大多源于自己在校园外开辟的小菜园，基本可以满足夏秋生活之用。

        蔺哥是教学的好手。我虽然不曾亲自听见蔺哥如何给学生上英语课，但同在一个学区，当年学区组织考试，从学区对四五所初中各科考试的排名看，我知道东岳初中英语成绩不错，肯定有蔺哥的一份功劳。从每学年教育局对初三中考的成绩看，东岳初中整体成绩也不错，也定有他作为教导主任的功劳。更从我与东岳初中熟识的老师的交流中，我知道蔺哥确是教学和管理的好手，是东岳师生心中的好教师。

       不向世俗低头的个性，对蔺哥来说并不公平。

      我曾与东岳初中熟识的老师聊到蔺哥，他们不只一人对我说，建锋性格很固执，看不惯庸俗的世风，往往言为心声，这种秉性往往为底层群众所喜爱，而不被上级苟同。正是这种个性使然，东岳初中的大部分教师，还有附近熟知他个性的教师背后对蔺哥议论纷纷:像建锋那样有才华的人，在教导主任岗位上一直干了近二十年，在副校长岗位上一直干了十年，他是校长的料，多可惜的人才呀!这样的议论或许蔺哥不知道，但我以为蔺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定会想到这些，或许他会默然置之，或许他会淡淡一笑，这就是独特的蔺哥。

      说来也巧，2007年秋季开学了，我送儿子去高中报名，他也送儿子去那所高中报名。我们不期而遇，在闲聊中我知道他和我一样，背负着沉重的家庭责任，我们互诉衷肠，无所不谈。儿子上高中了，然而他和我一样，尽所有心思花在教育培养别人家孩子身上，而疏忽了对自己孩子学业、思想的关心，而我们的儿子竟然出奇的一致，将聪明的头脑用在了学习以外的事情上，铸就了相同的难以启齿的命运。作为教师我们无愧于事业，我们是合格的;作为家长我们是失败的，我们同时被现实打败了。在私下我们每谈到孩子时，彼此眼角噙着晶莹的泪花儿，无言的痛只有我们自己来承担，谁怨我们为人师呢？

        曾几何时，多少次当我放学在穆寨初中门口的公路上散步时，我看见蔺哥骑着摩托车，带着厚厚的资料，匆匆南去的背影，我知道蔺哥多半是为学校的公事在奔波。那次，当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时，蔺哥被迫将车子骑到学校来避雨。岁月匆匆，匆匆岁月，蔺哥不知疲倦地为学校工作而忙碌而奉献，书写了一名教育人的生命的华章。

     贫穷的教师沐浴着 改革开放的甘露，我和蔺哥在临潼县城某小区又不期而遇。他住后楼，我住前楼，闲暇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散步，拉家常，侃事业，在爽朗的笑声中我们回忆着青春岁月，谈论着人到中年的困感，谈论着生命的意义，或有时到彼此家里喝茶聊天。个性、职业、籍贯拉近了我们彼此的距离，在人生路上，蔺哥笑着一路前行，但他走过的路是坚实的，他的勤奋他的才识他的待人接物的态度是我人生的一面镜子，我愿虚心向他学习。

       曾几何闲暇的时候，我们在微信中又相遇。有时对一篇文章、一个人生现象斗斗嘴皮子，发生点争执，其实各人自有各人的道理。回到小区见了面，我们彼此给予对方"拳脚"为见面礼，能如此毫无拘束地接触，又不在心里埋怨对方，这是何等的惬意呀!

      当我昨天给蔺哥发去"我想写点与你有关的文章"时，蔺哥随即给我回复到:"我一个平常人有啥事迹可写的"，此刻，在我眼前依俙浮现出他清晰的形象:高大而略显沧桑，头上爬满了华发，额角皱纹如道道水波，但他的眸子里透射出无限的光茫。此刻我想到了我们共同的老家穆柯寨山野遍地高大的杨槐树，每到了暮春季节，那一朵朵洁白盛开的杨槐花，那花香到处弥漫在空旷的山野。是的，杨槐树之高大，杨槐花之洁白幽香，这些不正是蔺哥人格的写照吗？

      蔺哥，人到中年肩负着沉重的责任，愿我们轻松的微笑的面对人生，愿我们同心永在，友谊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