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秘”的读书人

毛歌

消化这个词语，中文听起来比较简单，就是消化的意思。吃了东西到肚子里，得消化。如果肚子不舒服，或者肠胃不好，消化就出了问题。所以，中成药里面有消化积食片，帮助消化。英文digest，除开消化的意思，还有领悟和摘要的意思，很有名的杂志《读者文摘》的“摘”就是用了这个词的其中一种意义。

一个人读书到了初中 ，老师就会说某一篇课文需要好好消化。很少人去理解这两个字和读书的关系，所以，读书几十年，其实是很浪费的一件事情。消化的消，不是消费，那是一次性行为，或者以物换物的买卖行为。读书的消化，是先消后化，目的不是消，而是化。

你读完一本很好的书、经典，理解了，领悟了，这是化，这是就书而书的化。进一步的化，是融化，是体现在你的生活中，让人家看得见，或者说至少让自己看得见。读书可以改变命运更新人生，你自己看见了这种关系带来的新的景象，才是真正的融化，书里面的某一句话或者精髓参与到你的生命里了。

更加进一步的化，是布化。现在布化这两个字很少讲，换成了分享。分享听起来很美，不过是分出去，等于扔出去。没有享，享需要的讨论沟通交流，或者对话。一个苹果几个人分开，但是不吃，这个是分，枯燥乏味，但是几个人分了，然后吃，一边吃一边聊天，从苹果到《先知》，再到伯克利分校，到乔布斯，再到铃木俊隆的十二条，这个享受就把分的动作推广到一个极为辽阔的世界了。分享的核心在于享，而不是分。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变成了机械人，直接分，至于谁会来享，怎么享都没有思考过。文化的荒漠就是这样造成的。有些平台一篇文章几万的推荐量，而阅读量只有几百。这个差异找个小学生都会明白的。这是糊弄鬼的推荐。

一个作者，需要的是真正的阅读量，这会让文字有生命，能在另外一个人的生命里扎根。这是享受，很美的分享。

布化，很久之前属于一种文明对于另外一种文明的影响，或者由于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发展而影响到其他边缘的边远的地方以及那里人们的生活。汉文化对于很多少数民族的文化影响就是布化，所以，读古代封疆大吏或者文人治州的故事，常常用布化两个字来描述。这是很高级的，很讲究的描述。

吃了东西不消化，要么是吃多了，要么是吃错了，不尊重自己肠胃的特点和品信。读书的消化，需要的是时间，消很容易，一个晚上读完一本小说，三天就听完所有欧亨利的作品，《老人与海》《战争与和平》大约不到五个小时就可以听完。这是消，而化则需要足够长的时间，有些书，你读了，并不适合你的胃口，你20岁读王尔德的童话和你做了妈妈再来读又不一样，很多经典需要一生的时间来化。

我们今天读书的问题都是消费主义，我多少天听完了多少作品，这和你人生命运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我常常建议人家写古诗词的朋友至少把顾随先生的《中国古典诗词感发》翻烂，就像炖肉，我们常常说肉烂了，化了，才有味道，要不然八角归八角，茴香归茴香，牛肉还是带血的牛肉。你卤鸡蛋，会在鸡蛋煮好以后，把蛋壳敲碎一下，裂一些缝隙，然后文火，卤鸡蛋的味道全靠后面这些功夫，这是入味的功夫。读书的消化和卤鸡蛋一样。我们以为把蛋煮熟，有一点湘潭龙牌酱油的颜色就可以了，哪有这么简单，这不是卤鸡蛋，这是染色的鸡蛋。

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是消化了他所读的书的，所以才会在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我们今天缺少读书人，很难找得到真正的读书人，不是因为我们不识字，而是因为我们消化不良，消而不化，成了读书的便秘者，或者说是便秘的读书人。

(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