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哥斯达黎加

似是故人来

“如果你在国内有每月赚到500元人民币的能力，那么你在国外就有每月赚到500元美金的能力。”这句话，对我充满了诱惑

我出生在恩平市大田镇的山村。原籍大田的海外侨胞不多，因此，我从来就没有做过出国梦。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诗人，长大后看到很多有钱人意气风发，拥有香车美女，于是又想当一名事业有成的企业家。１９９２年７月，我高中毕业，就像许多山区孩子一样，马上投身社会。我虽做过很多行当，但一事无成。后来，我跟姐夫学会了修锁的活计。１９９６年，我结婚了，夫妻俩就在恩城开了一间锁店。锁店信誉好，顾客很多，每月可收入５０００多元。２０００年，我把锁店转让给亲戚，在恩城和大田镇各开了一间电讯器材店，经营手机及其配件，月入近万元。

正当我对未来充满幻想的时候，我的命运航线出现了另外的选择。２００３年初，我的一位多年好友从哥斯达黎加回来，他对我说起了在国外创业的事，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他说，如果我还有梦想，如果我想到国外去舒展拳脚，他可以提供帮助。后来，他的妻子从国外打电话给我，说：“如果你在国内有每月赚到５００元人民币的能力，那么你在国外就有每月赚到５００元美金的能力。”这句话，对我充满了诱惑，也让我对更美好的将来充满了想象，而此时我和妻子出现了矛盾。我想：好男儿志在四方，就到外面去闯一闯吧。成功了，可以风风光光地回来，让父母和妻儿过上更幸福的生活；失败了，就权当到国外散散心，潇洒了一回。就这样，在这位朋友的帮助下，我在２００３年１２月到达了哥斯达黎加。

生活和居住条件差，我都可以忍受，最让我伤心的是，我有了上当受骗的感觉

哥斯达黎加就像我先前了解的一样，是一个绿色的国度，但我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欣赏这一切。我晚上窝居在朋友在哥国首都圣荷西开的杂货铺里，白天就帮朋友打工。我也不敢上街，因为我不懂哥国语言（全国通用西班牙语）。朋友说，我帮他打工，是没有工资的，但他给我提供吃和住的地方，赚钱和创业只能自己找机会了。生活和居住条件差，我都可以忍受，最让我伤心的是，我有了上当受骗的感觉，因为我发现这个朋友是专门代理国内乡亲出国业务的，即是在国内被人称为“蛇头”的一类，而我出国的费用却比别人贵了好多。

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衣锦还乡？４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决定离开这里，到外面寻找机会。

现在想起来，我对当初的决定没有后悔，我对我的朋友也没有怨恨，毕竟是他给了我出国的机会，而且，在同一条路上走久了，换一条路走走，会发觉这个世界和现实是真的不一样！圣荷西，我终于来了！但圣荷西，也让我认识了什么叫做“朋友”。

我把从国内带来的５０００美元托给了朋友保管，就默默地收拾行李，而我所谓的行李就是几件衣服，还有数百美元。我把美元分散藏在身上，把中西文对照词典用衣服层层包住塞进背包——我明白，一句西班牙语也不会说的我，要靠着这本词典闯天涯了。一时间，“断肠人在天涯”的感觉涌上心头。这４个多月的异国经历、无数的辛酸和孤独全部涌上心头，３０多岁的我差点流下泪水。

我购买了一张哥国地图，决定先到离圣荷西不远的一个城市去，因为那里华人较多。这个城市，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弄清它的中译名，只知道它离圣荷西约有１００多公里，大概就是恩平到江门市区的距离。因为要节约钱，我决定用最原始的方式步行到那里。哥斯达黎加东临加勒比海，西濒太平洋，风雨特别多，而且，道路交通情况并不好，路上坑坑洼洼，晴天尘土飞扬，雨天则水花飞溅。一天下来，我除了腰酸骨痛之外，衣服也变成了灰白色。那晚，我就蜷缩在路边的一堵墙下，躺在杂草丛中。那时是３月，夜空中云色变幻，有时还露出半片明月，父母、妻儿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一一掠过，“断肠人在天涯”，我心里默念着这一句，只觉人生如梦。

在路途中，我一直靠矿泉水和饼干充饥，终于在第二天晚上到达了目的地。当晚，我又在桥底下过了一个晚上。天亮了，看到有华人开的店铺，我就走进去，希望他们请我做工，但都被婉拒了，有的还赏给我几个白眼，说又来了一个骗吃骗住的。过了一天，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用更加诚恳的语言找工作，终于有家华人开的小餐馆请了我，但也没有工资，只能当学徒，日供两餐，夜供一宿。当我听到老板嘴里吐出“好吧”两个字时，只觉得这两个字如天籁之音，那时，我真想跪在他的面前。

晚上，我躺在床上，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天亮后，征得老板的同意，我打了一个电话给妻子，说我找到了工作，环境很好，叫她不要担心，叫她好好照顾我的父母。电话那头，妻子抽泣着，说家里一切都好，就是５岁的孩子总是说非常非常想爸爸。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

两个月后，我的酒吧悄悄地开业了

随后的３个月，我在不同的城市为不同的华人当过杂铺店学徒、饭店学徒、酒吧学徒。不论什么工作，只要给我食宿，我就拚命地干活。在我流浪了大半个哥斯达黎加后，终于有一天，有一位恩平人寻到杂货店找到我，叫我打电话给阿雄。

我想起了这位叫阿雄的乡亲，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他是恩平牛江镇人。听说他回过恩平，我的家里人托他回来时顺便带些衣服给我。我马上打了电话给阿雄，他说托了许多人四处找我，要我迅速到阿拉海拉找他。就这样，我到了阿拉海拉，找到了阿雄，我流浪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在阿拉海拉，阿雄责怪我，说都是恩平老乡，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他。阿雄把我留了下来，要我在他开的杂铺店里当学徒，并耐心地指导我如何在阿拉海拉做杂货生意。他说，要自立，才有前途，而杂货业，在哥斯达黎加还是可以赚钱的，但一定要弄懂杂货行业的运作。年纪相仿的阿雄成了我无话不谈的朋友，是我在哥国惟一的莫逆之交。

在阿雄的杂货铺里干了１个多月后，我对阿雄说：“听说阿拉海拉的酒吧业非常发达，成本也不高，我想开一间酒吧。”阿雄对我的想法表示支持。多方打听后，我知道有一个哥国人准备转让他的酒吧。经过多次洽谈，这位哥国人以８０００美元将酒吧转让给我。在家里人的帮助下，我筹到了１００００美元。２００４年６月２３日，我终于得到了那间酒吧。

我的酒吧有１２０平方米，但已有点破旧，必须重新装修才能开门迎客，所以，我还需要一笔装修款。我决定向圣荷西的那位老朋友要回我寄存在他那里的钱。打电话与他联系，没想到他说因为帮我搞“居留证”，事虽然没有办成，但已用去了一些钱，只剩下２５００美元了。当他把钱交给我的时候，却只有２３００美元，他说那扣除的２００美元是电话费。我默默地接过钱，回到了阿拉海拉。两个月后，装修工程竣工，我的酒吧悄悄地开业了。

我终于有了我的事业。人生就是这样，失望与希望并存。当你意气风发的时候，命运会把你从峰顶抛到谷底，让你感受痛苦和折磨，然后经历磨难后，又把你推上峰巅。这个时候，有人选择缅怀过去，有人选择掌握好现在，也有人选择放眼未来，而我，决不会缅怀过去，只会掌握好现在，放眼未来。

我更有理由坚信，以我的勤奋，终有一天，我会带着成就与自豪回家。

我的酒吧虽然位于阿拉海拉的城乡结合部，但因为哥国人热衷饮酒，生意还算红火，特别是在星期六、星期日两天，哥国人三五成群地走进酒吧，在杯斛交错中度过一整天，所以这两天总会顾客盈门。我请了两位工人，厨师是华人，服务员是哥国女孩，我则负责购物和打理柜台。

在每个星期的前３天，我都要很早起床，到市场去购买各种酒吧用料。每月的收入，在除去近１０００美元的工人工资后，我可纯赚１０００至１５００美元，旺季可纯赚２０００至３０００美元。２００５年大年初一，我用赚到的“第一桶金”申请安装了一台电话，马上打回家。听着亲人的声音特别是儿子甜甜的叫声，我的心里就像灌满了蜜一样甜。后来，我又安装了电脑视频，可以和父母、妻儿视频对话了，那份开心，简直无法形容。现在，我已经有了我自己的小汽车，闲时可以开着汽车找朋友玩，说说过去，说说将来，在无改的乡音中得到精神寄托。

另外，因为我有了物业，我将在年内获得哥国的居留证，但我暂时不会考虑把妻儿接过来，因为哥国物价很高，即使一般如牙膏、牙刷等生活用品，其价钱也是国内的５倍，如果病倒了，医疗费更是国内的１０倍以上，如感冒打针就需要１００美元一次，还不算处方费和医药费。

现在我最希望的是什么？我最希望的当然是生意兴隆，能赚到足够的钱，然后衣锦还乡，孝敬父母，一家团聚，但我现在不能丢下我的生意回家。哥国治安欠佳，丢下生意回家就等于放弃了酒吧。

我是一个中国人，无论我到了哪里，中国始终是我的家。阿拉海拉，只是给我寻梦的船提供给养的港口。我心灵的目的地，绝对是我魂牵梦绕的家园。即使带着受伤和疲惫的心，即使带着无奈和沧桑，我都会回家，但我更有理由坚信，以我的勤奋，终有一天，我会带着成就与自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