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灯

夏叶

凉灯，应该是苗语的音译。我不知道它的本意，但却感谢译者选用这两个字来做它的注脚，使我能在心里这样读它： 凉灯 在高远清寒的天山幽谷中 点一盏温暖的灯 在寂静险陡的茂林崖壁间 开一簇恣意的花 凉灯 您是逢春千年的古木 年年新绿 您是天边挂下的画卷 仙仙人间 凉灯 你把尘世留在山下 你把忧虑远抛天涯 你的心怀 在日日清爽的凉风中旷达 你的情意 在岁岁紫薇的年轮中丰厚 青石块黄土墙 是你守候的日光 古木梯田 是你细数的日子 您的旷美无需渲染 您的文明不用雕琢 您站立的是高岭雄岗 您散发的是幽幽兰香 您高得虚怀谦卑两袖清风 您美得婆娑透亮脱俗坚强 凉灯 您是蔽日紫薇花下的天使 您是湘西大山遗留的灯火 您是刀耕火种不老的赞歌 凉灯的美，就这样稳稳地站在峻岭高岗，就这样烙在我的心里。 凉灯，几个海拔800米的高山村落。上山唯一一条公路，听说前些年才修通。一路斗折蛇行，蜿蜒而上，即使走贯了湘西的山路，也会因为这条道特别的陡峭而心存忐忑。沿途，峭崖石壁，空山幽谷，茂林鸟语，春色斑斓。 盘旋至山巅，村村寨寨，隔山错落，倚山而建，顺势收展，各美其美，心中不住感叹。 家家青石院，户户黄土砖，让人想起泛黄的古画。其间，青瓦飞檐灵动，高墙深巷井然。院前屋后，油菜花黄，萝卜花白，树木嫩芽绿，点点团团，染出古画新颜，韵味十足。 引人注意的是各式的围栏，有的是严严实实四合院，院墙上也盖上瓦走上檐，围着规矩藏着神秘；有的是圆木做成的大栏杆，从未见过的高高大大，结结实实；有的细篾竹篱，尤其是菜园的两层竹篱，细腻灵巧，更显示了主人的精细讲究；更多的则是院前无遮无拦，敞亮开阔，视至远山。 很多房子已无人居住，却也无杂乱之感，因为各家的杂物柴火都整齐有序地摆放在堂屋大门两侧的房檐下，因此而美而井然。 在凉灯二组的寨中间，一栋玲珑的小院，让人心生喜欢而流连忘返。院前有一池塘，池塘前用天然石块做围栏，高低错落，自然而然；池塘后，几棵修坎过的小树干，高高地立在小院前，刚刚萌芽的新叶嫩绿可人。小院临池而建，居高临下。上有吊角回廊，下有细钻青岩，院子右边还有层岩叠出的大墙屏，前有木竹编织的花格栏杆。栏杆上，院子里，可爱的小主人——两个正在外地念书的少女，采来山中野紫鸢装点，整个院子给人古朴精细而又小巧简洁之感。院子四周便是其他屋舍鳞次栉比，依山层叠而建。这一池一楼正如古画灵魂，也仿佛正是这一池一楼的的宝地风水，托起百年古村的和谐安康、喜乐幸福。 从二组出发，绕山梁盘旋数十分钟，往下看，一村悬挂于崖壁间，村子对岸山崖上梯田圆柔盘绕，别有洞天。这便是凉灯四组。 村口，千年古紫薇，枝条婆娑，古木新芽，青瓦挑檐，烟含远山，仙风徐徐……偶遇人间仙居，山间璞玉！众人一片哗然，喜不自禁。走过大江南北，寻过无数古村小寨，却原来“在灯火阑珊处”有此村，便是无以伦比。 沿石阶而下，含山木框如画，拐角石巷深悠。抬眼远眺，低首回眸，一颦一笑中，只有鸡鸣鸟叫，童稚浅笑；只有清凉静寂，无忧无虑，早忘了俗世繁杂，岁月流逝，正所谓“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天人合一”“大道至简”流连在土屋石壁间，禁不住反复咀嚼这些经典。在村寨最下面一户人家用方方正正大石块铺就的院子上，最初我惊奇于几米高的院子竟然毫无遮拦，这房子至少也是几十年，如此长长的岁月，难道主人从来没有考虑过是否安全？ 后来，静静地看过院墙边几只雄鸡自在行走如在无人之境，房子右墙下几十上百盆兰花静静地散发着幽香，院子下面的的几块田地闲散着躺在石崖上；回想一路来留守老人们完全听不懂我们的话，却仍旧那么平和慈爱，孩子们羞涩却笑意满怀地为我们解疑指路……我便不再惊讶，不再担忧；我便开始羡慕这份天地间无拘无束、无惧无怕的闲适与自由…… 回望凉灯，诗意再一次从心底升腾： 偶遇天边画， 古村崖上挂。 田作云中梯， 鸡穿霞彩褂。 朝饮仙宫露， 暮听月下话。 天堑变通途， 古薇童稚花。 感谢我的茂生同学美的指引；感谢兄弟姐妹同行，愿我们留住凉灯的美，也留住我们一路风雨同行的至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