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p><p><br></p><p> 院子里的杜鹃开了,开在了清明节前,严领导把杜鹃叫作清明花,印象当中杜鹃就是映山红的样子。在春天漫山遍野的撒欢开来。</p><p> 与老韩同志通了电话,问他今年清明还去扫墓吗,老韩同志说今年缓缓了,自从祖母住进了敬老院,我们家就很少有人操持这清明节的事了。也许是祖母还健在,隔了几代的记忆于小辈们更是稀薄,我已经好几年没去扫过墓了。印像还停留在很久以前。</p><p> 在我儿时的时候,扫墓就是在家边上的事,那时家住在运河边的大兜路,而太爷爷的坟就在附近的仁和仓,仁和仓是一片田地,每到清明开满了油菜花,坟就在田边的一个角落,要涉过细窄的田埂,顺手摘一朵菜花在手,坟就是地上凸起的小土包没有任何标识,零散着四五个,每每要凭记忆辨认一番,最后含含糊糊的确认一个,再把祭品摆放开来,就算认错了,反正也都是隔壁邻里,一家来客,大家热闹。那时的现实生活也是这样,我们自然觉得地下也该如此。</p><p> 后来,那片田地被征了,坟也被通知要迁了。</p><p> 再后来。我们也从大兜路的老屋搬了出来,仁和仓这个地名也没什么人知道了。</p><p>太爷爷的坟是小舅帮忙迁到了余杭,那是小舅插过队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大片公墓,与守墓的人都熟悉,外公外婆、大姨的坟也都建在那,父亲也早早的帮奶奶选了一处。</p><p>在奶奶身体还硬朗的时候,每年清明我们都会陪着她去,扫一下坟前的积尘,拔一下边上的杂草,隔上几年会把墓碑再描新一下。祭品是奶奶前一天就烧好的菜,这菜谱几十年没有什么变化,红烧鲫鱼、卤蛋烧肉、腐皮青菜等,也许她的记忆停留在很久以前,这些菜在记忆里都标上了隆重的标签。</p><p> 摆上米饭倒上酒,插上香点上蜡烛,奶奶便敦促我们依次在坟前合什许个愿,既像是庙里求佛,又像是过生日那样。儿时印象里人死了似乎就有了神通的本领,对于活着的人都能有求必应。</p><p> 小孩们都还懵懂,不甚明了这阴阳两隔的意义,只是当作是一次郊游踏青的机会,大人们把扫墓当作了一次家庭聚会的机会,各自的忙碌一年聚不上几回,清明便是其中重要的一回,甚至超过了中秋与除夕。</p><p> 要等到香熄蜡烛燃烬,父亲会陪着奶奶去看她日后的宅地,相隔不远,再登几级台阶就到了,每每这时候她的内心是踏实的,脸上是满足的。父亲说奶奶苦了一辈子,这是她最大的心愿了,也许奶奶在太爷爷坟前许的愿就是日后能这样的陪伴吧。</p><p> 那里的山不断的被开辟出来圈入了公墓,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巨大在的露天电影院,到了清明节,大家纷纷来寻找自己家的座位,座位一陇陇一列列的紧挨着,找不到映山红的影子。</p><p> 最后一次能够随心所欲的见到映山红,应该是在外公迁坟的那次,坟在山的很高处,只有一条山民日常走的土径,没有台阶,时不时有雨水冲刷滚落的小碎石,映山红盛开,更像是这座山的主人,荒坟与野花,不问姓名,年年相顾,反而多了生趣。</p><p> 记得那次母亲下山时脚一滑,还摔了一跤,所幸没什么受伤,大家说她心不诚,母亲呵呵笑笑,也不辩说,其实母亲倒是很像外婆,一辈子不信任何宗教,性格豁达,她经历过几次伤病最后都能逢凶化吉,真是庆幸的事。</p><p> 外婆九十多岁的时候走的,而且走的很快,走的时候四代人都赶了回来,大家都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那年的清明,外婆的墓碑上的字描了黑色的漆。</p><p> 有时候,觉得原先那些散落在山野的坟是自由的,湮灭了声名任人猜测,左邻右舍混淆了大家一起欢乐,是与泥土连着花期,无人来扫没也关系,如今被这样安排在墓地里是件很压抑的事,一年似乎就只等着清明,相隔几代互不相识,来去匆匆。</p><p> 以前,每年都会去趟凤凰山,从梵天寺经幢边上上山,要经过一片乱坟,青草蔓过坟头,树木丛生荫翳,鸟来作巢,虫蛰而居,阳光隙落,投在墓碑上的苔痕,如同遗世的一个村落。山中禁烟火,地上的枯叶也积厚了,或许忘了世间有清明,不远处是南宋的宫墙,也坍塌难识。</p><p> 前些天,路过白庙路上的油菜茶开了一片,风里沁着油菜花和着泥土的气息,熟悉而久违,和仁和仓的那片油菜花盛开是一个样子,只是没有孩童去折。难得在水泥地面、柏油马路的夹缝里残存出来的生机,好些天没下雨了,谁还会断魂。</p><p> 没有刻意惦念,朋友早早送来了清明的艾团,包装的很精美,却吃不出以前的味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