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清明节回老家扫墓,站在姐姐的坟前,那些早已远去的记忆如同电影情景般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中,遥远却又清晰。</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姐姐比我大八岁,在我眼里姐姐像母亲一样,是大人。从小我也像依赖母亲一样依赖她,渴了向她要水喝,饿了向她要吃的。我就是这样在姐姐的呵护下渐渐长大的。</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作者与姐姐合影</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三姊妹中,姐姐是父母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在母亲生下姐姐后参军去了遥远的北方。在姐姐的成长过程中,得到母亲的关爱多,“父亲”的印象在姐姐心里显得十分的遥远而陌生。姐姐8岁时,母亲生下了我,来到这世上,我并没有给姐姐的童年带来多少欢乐,恰恰相反给她加重了家庭负担。父亲在北方从军,全家的生活靠母亲一个人劳动,要强的母亲当起了妇女突击队队长,最终因积劳成疾,身体落下了当时被称之为不治之症的“痨病”——肺结核。母亲病倒以后,操持家务、照顾母亲、照看弟弟的担子全压在了姐姐的身上。姐姐过早的承担起了家庭的生活重担,她童年乃至少年与同龄人比,少了很多快乐,而多了的是家庭责任。后来母亲带着我和姐姐随军去了父亲的部队,家庭条件稍微有了一些改善。</span></p><p><br></p><p><br></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作者与妹妹和姐姐合影</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好景不长,姐姐十四岁时,父亲在文化大革命“三支两军”运动中犯错误被撤职开除军籍,父亲带着全家五口(在部队几年妹妹出生了)回了湘西老家。原本寄希望父亲在部队有所成就的妈妈,经受不住这残酷的打击,在父亲返乡的第三年,终于被病魔夺去了生命。那年我七岁,妹妹不到四岁。妈妈的去世姐姐顿感象天塌搬的灾难降临了,原本缺少父亲关爱的姐姐,把家庭发生的一切灾难归罪于父亲,强烈的判逆思想促使她离家出走,小小年纪便辍学走上社会,开始了她的独立生活。</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作者的父亲</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姐姐与父亲的关系算是彻底绝裂了,父亲也不允许我和妹妹认这个姐姐。姐姐虽然离家了,但无时不刻关注着弟弟、妹妹的生活。记得有一次放学后,我带着妹妹去扯猪草,天黑下来了,但竹篮里还是空空的,妹妹急得直哭。她知道,如果采不满一篮猪草,哥哥回家肯定是要挨父亲的毒鞭。正当我和妹妹垂头丧气准备回家时,姐姐来了,也不知道从哪里采了一大捆野菜。看到姐姐来了,我和妹妹顿时感觉捞到救命稻草一样,姐姐把我的竹篮装满野菜后说:带妹妹赶快回家吧,不然又要挨揍了。后来生产队好心的大叔、大婶们告诉我:你姐每天下午收工后,还要采一把野菜,然后到处找你兄妹俩,怕你们回家晚了挨父亲的揍。我读书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在班里和学校都是优等生,考试取得好成绩,姐姐总会悄悄塞给我二粒水果糖。姐姐以我为荣,总在人前夸我,我的点滴进步,是她生活中最开心的事。记得我在学校被选为“红小兵”副大队长时,姐姐奖励了我二个“荷包蛋”。其实姐姐也很渴望继续读书的,但是在那特殊的年代,特殊的家庭背景下,姐姐又怎么可能继续完成她的学业呢?只有把满怀的希望寄托在弟弟和妹妹身上。姐姐常给我讲学习的重要性,鼓励我要好好学习。姐姐如果当初不辍学能继续念书,虽说不一定就能当什么官,但我相信她将来的生活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作者的妻子、妹妹、堂弟与姐姐合影</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后来姐姐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姐夫是个裁缝,小俩口在小镇上开了一家小店,经营服装缝纫和一些小商品,小俩口日子过得也算丰衣足食,姐姐的生活总算安稳了下来了。那时,父亲也给我们找了个膝下无儿无女的继母。继母很善良,也着手调和父亲和姐姐的关系。记得大外甥满月时,继母对父亲说:大女结婚时没有得到家里的一点嫁妆,现在外孙出世了,我想尽能力给大女儿去打个“三朝”(“打三朝”习俗是指姑娘出嫁后,生下第一个孩子的第三天至第七天内举行的仪式。),父亲默认了,继母带着我和妹妹,挑着大框小箩的礼物去了姐姐家,从此我和妹妹与姐姐的交往在继母的努力下终于正常化了,姐姐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去关照、关爱我和妹妹。</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作者的婶娘、妻子、妹妹与姐姐合影</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我十八岁那年,党中央拨乱反正,父亲的历史问题得到了重新落实,政府按转业军人待遇重新给父亲安排了工作。这在父亲的政治生命中无疑是件“翻身得解放”的大事,对我们这个饱经沧桑的家庭来说也是一件枯木逢春的大喜事。后来我和妹妹都离开姐姐参加了工作,离姐姐虽然远了,但姐姐对我的牵挂也更多了。我中学毕业后,在临湘县(现为临湘市)工作的叔叔和婶娘给我找了个临时工作就业。记得有一天,婶娘收到姐姐寄来一张20元的汇款单。我心想啊,姐姐你买什么东西告诉我就是,还用寄什么钱呢?婶娘也百思不得其解,叔叔到底是见多识广,对我说:过几天家里肯定会有信来,到时就知道了。果然,三天后收到父亲的来信,手里捧着父亲寄来的这封信,感觉父亲这些年来也非常的不容易,经济上的窘境,政治上的委屈,青年丧妻的痛苦,好端端的一个家硬是被弄得妻亡子散。从父亲给我人生中写的这第一封信中,我对父亲含辛茹苦半生的遭遇也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和理解。父亲说:前几日你姐寄来20块钱,你自己去买点什么做个纪念。看到这里,我的眼泪忍不住哗啦啦的流下来了。一是第一次面对父亲对我表达谦意,心里有点悲楚的痛,二是姐姐给我寄那么多钱,我也感觉份量太重。当时我在外面工作每月工资是28元,我知道姐姐这20块钱也是省吃简用集攒下来的,但是在弟弟面前,她总是那么的慷慨和大方。</span></p><p><br></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18岁时的作者</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上世纪80年代初,我考上了国家驻湘的一家企业,从湘北叔叔家里回湘西老家正式参加工作了。记得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花5块钱给小外甥买了一个玩具汽车,花10块钱买了二罐奶粉给姐姐送去。姐姐心里非常高兴,但嘴里还是责备我花钱大手大脚。每次回家探亲,我都先进姐姐的家门,姐姐见我回家了,忙催着姐夫赶快去肉滩上砍几斤好肉回来,扯着嗓子叫喊在外面玩耍的小外甥赶快回家,舅舅回来了。姐姐对我的情感是亦姐亦母的,从小我就养成了对姐姐的依赖。工作不久,单位发了一块怀表,第一时间我想到要把它送给姐姐。姐姐拿着我送给她的怀表,逢人便说:这是我弟弟送给我的,心里的那份自豪感,无以言表。</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后来,姐姐患了心脏病,早早的离开了我们。姐姐走了,终于没逃过这凄冷的冬天,她极不甘心、极不情愿地走了。</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姐姐的离去,我心如刀绞,命运给了她痛苦的童年,劳累的青年,凄凉的中年。姐姐走的那年还未过50岁生日。姐姐这一辈子吃的苦太多,享受的美好生活却太少太少......</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作者全家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