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战前,我从师警卫连调到师机要科担任通信员。开战后的2月20日晚上,已经经过四天四夜连续穿插战斗的我们,随师基指向809西侧无名高地转移,指挥所拟在那里开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个高地是一座小山,不高,但坡度不小,又长满了竹子。我们穿着的防刺鞋,根本不防滑。我几乎是手脚、膝盖并用,才能爬上去。大约爬过了半山腰才停了下来,机要科马上要开始译电,我面向山坡,倚住一个竹子,拿出雨衣准备为他们遮蔽一下。蓦然间,在我左前方响起两声手榴弹爆炸声,倾刻枪声响成一片,打得竹林“噼里啪啦”乱响。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本能地拎起背囊向右侧移动,就在这时,我的正前方也爆炸了一颗手榴弹,我立马顶着背囊趴在山坡上。在我上面的人像潮水般从我身上、身边滑了下去。可能值班机枪离我比较近,烫人的弹壳纷纷落在我的身上和周围,我蜷缩着身体向右趴着,不一会,右侧离我很近的地方又爆炸了一个手榴弹,漆黑的夜色里,我能看到爆炸撕裂般的金光,听见近距离爆炸时那种奇怪的声响,我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右耳像是蒙在被子里,还发出尖锐的鸣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这时,我听到司令部的人在喊:"警卫连的上去!"也听到黄海峰副连长(几天后接任连长)招呼战士的声音。趴在我左侧的是机要科的梁参谋,我听到他发出呻吟声,就爬了过去,他告诉我他负伤了,在腰上,并拉着我的手示意一下地方,我摸到一片湿乎乎的。我掏出右上衣口袋里的急救包,怕撕开急救包发出声响,就压在腹部下摸索着撕开,并按战前学的包扎方法给他做了包扎。此时,我也感到自己的脸上、脖子上黏糊糊的,有热水状的东西往下淌,我摸了下右脸,感觉肿了起来,张嘴都很困难,马上意识到自己负伤了。急救包没了,我就扯下胳膊上当标识的白毛巾捂到脸上。因为毛巾干硬,硌得伤口疼,我翻身躺下,从裤兜里掏出手绢垫在伤口上把毛巾扎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此时,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是爆炸声、枪声响作一片,突然又像掉进了一个静谧的黑洞。自己也从刚才的紧张、恐惧中镇静了许多。心里又有些懊恼,炸哪不好,非炸我脸?这不破了相吗!我伸出左手摸了摸,摸到一个像地雷一样的东西,着实吓了一跳,再仔细摸摸,终于确认是一个老式的军用水壶。右手伸出去摸了摸,竟然摸到一个望远镜,知道这是好东西,就顺手挎在脖子上。后来,这个望远镜就一直背在我们科长的肩上直到回国上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终于天亮了,意外地发现毛副军长和周政委就在我右下方七、八米的地方……晚上的遭遇战,仅机要科就有3个人负了伤,加我就4个了。好在除了梁参谋重伤,其他都算是轻伤。我看了看自己的军装,从领口到前胸,都是暗红的血迹,双手被竹子划破了好几处,血已凝固。我的背囊前面有三处破口,想来它是为我挡了几颗弹片。连里的卫生员从山下上来,给我重新包扎伤口,谁知他用三角绷带从头到右眼都包了起来。换下的带血的毛巾和手绢,我没舍得扔掉,塞在裤兜里一直带着,现在和背囊都成了我参战最好的纪念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1日后面的穿播,我其实是用一只左眼很艰难地完成的。一直到了扣屯阵地,才打开脸上的包扎,伤口已经有些化脓,简单处理后贴了一块沙布,这也竟成了我的一个标识。因为安全的原因,电台是驻扎在另一个山坳里,白天、晚上送电报要穿过一条土路和一片稻田地,特别是晚上容易误会,我和发报台的战友们开玩笑,"看到脸上贴块白沙布的就是我,别开枪啊!”如今想来,确有些后怕,那会,一到晚上,为防止越军特工队偷袭,大家几乎是抱枪睡觉,迷迷糊糊中给我一枪,也完全可能。当然,也有些小小的骄傲,因为,121师基指首长战时的每一道命令,都是在机要科编码后,由我这个18岁的新兵完成送达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45年过去了,每忆负伤的那个晚上,我就想那颗最后炸到我的手榴弹,到底距我有多近呢?那撕裂的金光,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那略显沉闷而又巨响的爆炸声,也使我终身右耳耳鸣而不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019年,我拜读了41军政治部老首长宋子佩写的《生死二十八天》,在师基指遇袭这段,写了只爆炸两颗手榴弹,但那晚我们的确是遭遇了四颗手榴弹的袭击。我也希望有共同经历的战友,来一起确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战场照片来自网络,向原创作者致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回忆链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1、项阳青:从海峰连长的回忆看,可以推断,那天晚上左边响的两颗手榴弹是炸到通讯营,致使两名台长重伤,多人负伤。而机要科负伤的主要是第三颗,因为当晚他们是背向山坡而坐,对前两颗手榴弹爆炸,都还反映不过来,也就可以理解梁参谋为什么伤在腰上。最后一颗因为大家都己趴下,又是在山坡上,杀伤力不大,这颗从位置看上看,应该是我趴的地方和右下方不远处毛副军和周政委趴着地方之间,也可说,第四颗不仅伤到我,也可能伤到了毛副军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黄海峰:阳青,开始那两个手榴弹是投向通信营电台的,那时我指挥连队往右走,我走最后,还看见大个子台长放下装备准备开机(天黑看不太清楚)接着就看见火光一闪爆炸声就响了。您和毛副军长受伤是后面两个手榴弹炸伤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3、项阳青:所以我认为《生死28天》记载有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4、孟建民:当年20号的那天晚上我也在场,当时晚上天很黑,我们正爬上一个山坡时,突然遭到袭击,当时情况部队确实很乱,警卫连在找首长,可能那时很多战士都听到了,1号,2号,3号,当时遭到复击我爬在那里也不敢动,天亮了看到我通信营二连台长他们负伤了,也看到我老乡阳青战友,看到他脸上也负伤了,当时我的心情很差,也不知他伤的多么厉害,我们俩当时说了很多,很多,还谈到人生,呵呵,四十五年了,不知阳青还想着木有,我在扣屯送你越南白酒喝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5、刘建成:当时我是孙甫临时警卫员,在毛副军长大声下令:电台赶快架天线。随后手榴弹,机枪声四起,有一枚手榴弹在我头上竹子爆炸,一弹片打到枪筒震到手麻,知道项阳青在我前面负伤,但我负责首长安全,把孙甫往下推,用力过猛,且把他的大衣弄丢了,战后对我没好印象。</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