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r></p><p>青 春 变 奏 曲 （六）</p><p>宣传漫忆</p><p> 在部长宾湘澄同志领导下，部里各门类工作各负其责、分工合作，紧张而有秩序地进行着。印象尤深的是新闻专干兼对台办主任翁征勇，起草贪黑工作，生活轨迹基本上就是采访、写稿、送稿三点一线，经常晚上十一、二点还在办公室忙碌，总是承包省市领奖令我敬佩。老翁是广东汕头人，文革前体育专业毕业。分配到衡山后，娶小学教师朱春秀为妻，生向清、向红二女。早三年，十二岁的长女因卵巢癌离世，其妻受刺激混混噩噩不太管事，次女尚幼。由是他长期生活无规律，饿了抓把饼干充饥是常事。工作压力大，噬烟如命，熏得人精瘦，满口牙齿焦黄。八二年国庆节后，人现乏态，吞咽困难。经地区人民医院诊断，为食道癌晚期，遂住院。无人照料，部领导特地去衡阳县演陂区请来农村姑娘小刘。小刘品貌端庄、五官精致。一年多前因当地村支书逼婚，登南岳主峰望月台欲自绝于人世。徘徊之际，被正在此开会之余休息散步的老翁觉察后反复做工作救下。随后，老翁又写出内参报衡阳地委，使作恶村支书受到追究，还小刘以公道。因已到晚期，切除病灶无意义，医院只将肠道接到喉咙以进饮食保守治疗。</p><p> 八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上午，一直待我很好的康艳龙的妈妈康姨打来电话，要我晚七时去她家，帮我介绍一个漂亮女朋友。虽怀平常心，但毕竟是长辈的关怀，我还是如约前往。登木搂挮进康姨家，只见昏暗灯光下己围坐着四名美丽姑娘。其中三个欢快活跃、叽叽喳喳的被我排除，只认定嘴角微抿、文静端坐那位。康姨沏上茶水，然后逐一介绍。主宾谢碧梅，芳龄二十，棠兴供销社职工。其余三位美少女，均是谢的闺蜜，分别为县物资局龙玲、曾红云和县农机公司旷艳明。落座端视，小谢眉目清秀，身高恰巧，体态健美，脸庞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周身生发着一股冰清玉洁的青春气息，使我顿生好感。尤其来自边远山区，天然绿色零污染，更为上佳。不着边际南五里、北五里乱话三千个把小时，我们起身告辞。下楼后小谢三个闺蜜知趣先行。伴着静谧夜色，我陪小谢一路散步到甘棠桥头。分手握别，我提出过几天到棠兴供销社去看她，小谢微微颔首允诺。知好事有八成把握，回到机关宿舍，兴奋得久久不能成眠。</p><p> 元旦后上班，更年期的老翁妻子朱老师来部里吵闹，说小刘姑娘借陪护之机占了她家翁主任身子。部领导劝导她：老翁刚动过大手术，就是有这心也没这体质。朱老师脱口说她默神老翁救了刘妹子的命，刘妹子当然会献出自己身子报恩。至于老翁身体不好，小刘妹子几多聪明，会自己爬上去取女上男下势，不禁使我哑然失笑。那边厢小刘也打来电话哭哭啼啼，一是朱老师到医院无端责骂，令她无颜；二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陪护，实在吃不消。由此，宾部长找我谈话，要求我先去衡阳地区人民医院顶替晚上陪护半个月，然后再由部里其他同志轮换。我心里掂记着己约好过几天要去棠兴供销社看那令我倾心的小谢，有苦难言。但想到要服从领导，争取进步；想到老翁突患绝症，确实值得同情，也就听从了安排。</p><p> 翌日，修书告知小谢相关情形后，便乘车去了地区医院，当夜开始执守。具体事务，无非是帮老翁洗脸擦身后陪他说话，到二十二时用夜壶接过小便后待老翁入睡后我才踡到陪护床上安歇。天亮后又是先接屎尿、擦屁眼，再服侍他洗漱。小刘姑娘八点钟来后，我才可交班休息。这侍候人的事务心里极烦。但好在下乡锻炼几年，不怕脏累，且有部领导只要我顶半个月就有其他同事换班的承诺，心下稍安。日复一日，半个月很快过去，二十天又过去，却总没有部里人员来换班。问部领导，答复说年底工作忙，其他人员暂时抽不出来。心想被套路了，部里其他人员都为共产党员，不是见困难就上，而是见困难就让，不禁失望。从此明了并不是所有共产党员都是工人阶级先锋模范，组织上的话也不是句句能兑观。全凭着责任感和人道主义情怀，才霸蛮隐忍，坚持陪护到接近年关有老翁广东来的亲属接手才归心似箭回衡山。</p><p> 回到家，妈妈说我连军大衣都是臭的。彻底洗换后，下午到副食公司买了两瓶“一滴香"白酒和几个点心纸包，便兴冲冲往因春节需在单位值班而提前回家休假的小谢家赶去。奈何快进门时因绑扎不牢，两瓶酒摔烂一瓶，不禁心里带疑这段姻缘不会顺利。小谢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热情接待了我，几个弟弟妹妹轮番上前好奇打量我这不速之客。家长里短，得知小谢爸爸谢剑杰为县东湖造纸厂供销科长。年轻时5O年代乃县委会通讯员，后大炼钢铁去了湘潭钢铁厂，与来自汨罗县川山坪公社的同厂女工、小谢妈妈芦丽君恋爱成婚。62年国民经济调整，双双返回衡山后生下小谢。谢爷爷仁和慈祥，武高武大，曾是衡山抗日游击队机抢手。虽年近七旬，仍身板硬朗，声音洪亮。谢奶奶身材瘦小，略显龙钟，但精神矍铄。时光飞快，全家人留我晚餐。谨记去年春节南岳山上浪酒醉卧山脚出洋相之教训，只作浅呡，未敢畅饮，说话也就轻言细语，斯文得体，博得未来岳父母好感。告辞时，小谢斜倚门框，美目含情。她父母则邀我多来家里走动。</p><p> 大年三十，陪祖母、父母及家人吃过早饭，便乘公共汽车往近百华里外的棠兴供销社赶。一路颠跛，仿佛是我心中美曲的节拍器。到岸，进副食门市见面时小谢沉吟而娇羞，脸泛红云，仅点头致意。她的同龄好友刘建湘、刘怀珍应是已明就里，捏捏拤拤、嘻嘻哈哈平添热闹。小谢默黙引我入宿舍，着我落座，沏茶，旋又去门市忙乎。举目四顾，室内陈设简单素洁，纤尘不染，便知是居家过日子的主。下午，小谢依然忙，我斜在她铺上，看些旧书陈报，并伪装积极，把她拟过年换下的衣服洗涤熨贴。晚上单位会餐，在食堂认识了供销社刘铭美书记、郭菊林主任、何会计及她的丈夫、县公安局治安股长李孝文等人。刘书记热情拉我与李孝文坐上席，交杯换盏，气氛欢乐。至此，门店歇业，供销社干部职工陆续回家过年，只留下刘书记、男职工秦许红及刘建湘和小谢值班。当晚，与小谢房间对坐，便觉温馨；牵手言谈，尽是甜美；她的一颦一息，都令我如坐春风之中。至十点半，她去食堂打来热水着我洗脸洗脚，然后送我去楼上与她师兄秦许红搭铺。虽然知道这是应有之义，却感觉怅然若失。次日大年初一，早早爬起，踅进小谢房间，她早己为我将毛巾牙具热水备妥。早餐毕，无非旁观小谢等值班人员放炮杖开门大吉、接待烟缕不断拜年客人而己。至晚上，我与小谢相依相拥敞开心扉，叙话过往，谈论当前，构想未来，无不合契，不由沉醉在幸福中，如乖乖羔羊赖着听命。又至夜深，小谢说我与秦许红两人大男人挤着不好睡，留我在她房间安歇，自己去女友刘建湘房间借宿。小谢政策放宽，我得以享受正处级待遇，头一回拱进散发着幽幽少女体香的被褥就寝，志醉神迷……大年初四，我携几天朝夕相处、己然情投意合的小谢杨柳依依般返回县城。到得家中，祖母、父母眉开眼笑。午餐，父亲前后为小谢筛酒三小杯，她也不推辞，爽快一一仰脖喝了。曲终席散，老父自言自语：这是个真性情的妹子，我家酒坛后继有人了。休息片刻，便陪小谢到城南她家。进门，脱口随小谢叫了“爸爸、妈妈“。一旁的牵线人康姨大放直言："老谢吔，小文喊你们做爸爸妈妈哒，那这个事就定估哒唻！"初七上班，小谢去我机关宿舍，不顾水寒侵骨，忙乎一上午，麻麻利利将我被套、床单、枕巾一古脑洗个干净，并把素来凌乱的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博得部里曾美珍、谭自强等老师赞许。</p><p> 出元霄节，部领导又将我找去，言老翁病情恶化，己转省肿瘤医院治疗，要我再去医院顶个把月。部领导这次倒没讲会有其他同志轮换，而是讲年轻人要能吃大苦、耐大劳，要经受起组织考验云云。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推辞，便收拾行李于次日去了长沙咸嘉湖湖南省肿瘤医院，一顶就是两个来月。每日劳苦，全凭小谢的玉照和书信来往作精神支撑。其间也有一些人生感触。诺大的省肿瘤医院，每天都有许多病人满怀希望入院求医，也有许多病号驾鹤西去。至于那众多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中晚期癌症患者，一个个形容枯槁，面色晦暗，了无生气。明知是不治之症，却还要自愿去忍受手术、放疗、化疗一番番痛苦，苦苦追求那不可能中的虚幻可能，最后落个人财两空。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至四月初，老翁转回衡山作临终关怀治疗。其时，由于癌细胞的吞噬，人瘦削得不足五十斤，抱他上下床，手感他大腿上全无一丝肉，只有皮和骨头以及介乎二者之间的一团糟的筋脉。虽然如此，但每逢有领导或同事来看望，生命力极强的老翁总是念叼自己穷苦出身，党培养自己花的钱叠起来比他人还高，遗憾为党的事业贡献太少。</p><p> 那天早上正准备去医院陪护老翁，小谢打来电话，要我速去棠兴供销社，有要事商量。于是请新增加的陪护、萱洲公社文化辅导员刘浪（现广东省阳江市佛教协会会长）代班，乘公共汽车前去。到宿舍，但见小谢呆坐床头，愁眉不展，芳容失色。经慢慢询问，始知近日有小谢妈妈好友携其子、卡车司机王某登门求婚。小谢妈妈中意身材高大、面相俊朗的小王。更兼小王父亲为军队离休干部，家里经济条件甚好，要小谢明天回家复命。幸她奶奶坚定支持我。至于她爸爸和爷爷则两头为难。仗恃有几个月来的相知相爱垫底，我爱慕她的貌美如花、纯真俭朴，她眷恋我的机敏乐呵和半肚子文化，并不心慌，倒是觉得这是升级我与小谢关系的一个契机。于是一边安慰劝解她，一边旁征博引诸多婚姻自主事例启迪她，一边复诵我们的山盟海誓激励她临机决断。小谢犹豫徘徊两个多小时，我佯作失望泄气，欲开门离去。小谢如我所料想上前将我一把拦住，牙关一咬，打开抽屉，取出自己的《工作证》和私章交到我手上。得此宝物，我心飞翔。立马借得秦许红的自行车，一口气赶往三十多华里外的贯底公社，找到在此担任公社秘书的好朋友彭灵光叙话原委。虽说我和小谢两人户口都没在贯底公社，又无各自单位介绍信，加之小谢本人并未到场，按当时政策明显违规，但素怀义气的彭灵光两肋插刀，担着干系还是帮我俩办好了《结婚证书》。</p><p> 足踏祥云般神清气爽回到棠兴供销社，己是晚上八时许。当我把金光闪闪的《结婚证书》交到小谢手中时，她先是久久皱眉凝视，然后一头扑到我的怀中抽泣起来……我搂着小谢，尤如拥抱着整个世界。</p>